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只怕难得一心人,相濡以沫,白头不相离。即使万般缱绻……你,还会再见她么?”我看着远去的车影默默说道。我知郭嘉不会答我,只是想到一首格外喜欢的汉乐府,借机抒发下心情罢了。既然一直慕古时风韵,现今当真来到了古代,自然要抒发下过去说不出口的闲情逸致。也算找个乐子。
郭嘉果然不答,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会在近日离开袁绍,你也早作打算。”说罢,他快步走回屋内。一阵北风夹杂着鹅毛般的落雪呼啸着吹过,那方丝帕飘然落地,雪一样白的丝帕仿佛与这真正的雪地和为一体,上面的墨迹却犹如这纯白上的污点,为白雪染了一丝浑浊。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这一丝的浑浊衬托了雪的洁白?不知那女子见自己寄情信物随风而逝时,会不会因悲伤而哭泣。更让我惊讶的是,那白绢之上赫然书着我所默念的《上邪》。
郭嘉。
“你真的准备立即就走?”看着他半闭着眼睛靠在席边,我上前问道。
“不,再等些日子。”他斜卧在睡榻上说。“月莲,你莫不是不愿随我同去?”他顿了一下说道。
“无所谓。”我想了想说。确实无所谓,失去了原有的一切,好死不如赖活,孤身一人身何处于我早已是无关紧要,“只是你如今并不参与袁公政务,又迟迟不肯离去,难道就不怕误了大事?”
“过来。”他向我招手。有了上几次的经验,我戒备地走到他的身旁坐下,保持一段距离。虽说我只是一平民女子,却不喜欢荆钗布裙的装扮,插一根钗在脑袋上还不如直接将头发半披下来。他轻抚着我黑亮的长发,缓缓说道:“过于参与袁绍的政务,只会令新主怀疑。不如斡旋当中,静观其变,找适当时机断然离去。”郭嘉的语气缓和下来,从他的星眸中,我似乎读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用意。
当日在颍川时我还在想,有戏志才的投曹和荀彧的弃袁投曹在先,郭嘉即便是不去邺城也能依稀猜到袁绍不是明主,那又为何要来这边?而现在,意图却再明白不过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算袁绍不值得自己投靠,他未来的主公也不定会与如今势力强劲的袁绍一争高下。现在他姑且在这里,摸清袁绍手下英才的秉性,也算是不虚此行。郭嘉越是看透袁绍一分,自方势力便越是胜袁绍一筹。
这天下午那位和郭嘉同座的神秘人士便来拜访了。他今日一改当初的木讷,表情微微舒缓了些。待他和郭嘉聊上以后,我了解道此人名叫辛评,也是郭嘉在弱冠隐居的日子里结交的人才,而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认为郭嘉与辛评的关系甚至比他和郭图还要好。郭嘉和郭图说话时,总是会对其察言观色,而对着辛评则少了几分提防。
“那日在袁公府上,嘉观仲治兄似乎是有心事……”郭嘉看来也记得当日辛评的情绪低落。
“唉!不瞒奉孝,我是在为大公子袁谭担忧。”辛评叹了口气,一副无奈地样子垂首说道。“上次与主公交谈,言辞之间发觉主公似偏爱三子袁尚,并刻意栽培,只怕主公心中早已定下后继之人。”
郭嘉一听就笑了,悠闲地挥了下袖子道:“这又无妨,若论继承人一事自然是选长子才可服众,以袁公英明不会不知,仲治你这是在杞人忧天。”
辛评皱了皱眉道:“奉孝你有所不知,主公的脾气就是如此,吾观其近日言行,正是告知我们欲择袁尚为继一事。何况刘夫人得宠于主公,只要在稍作旁敲侧击……”
既然辛评都这么说了,郭嘉也不好再争,淡定地看着辛评继续说下去。其实何止是郭嘉,我都觉的辛评实在可笑,袁绍还没死呢!有时间讨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为何不去整顿治安、屯田兴商?真没想到袁谭和袁尚之间的斗争竟来得这样快,也许宿命这东西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我不知道,唯一敢肯定的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不知在郭奉孝心中,那渔翁是否已经确立下来?
郭嘉见辛评焦急,便也正了色,靠近辛评故弄玄虚说道:“以嘉之见,大公子应积极随主公征战,笼络军中将士人心为妙,但闻情况有变,应立即请命驻守青州,一来可以未闻父亲口训为由不从,二来也实权在握,量袁尚也不会轻举妄动。”郭嘉表面上为辛评出谋划策,助袁谭成为继承人,但实质上何尝不是步步为赢,将袁家推向四分五裂?袁谭驻守青州后,就等于将袁家撕裂成两部分。辛评等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奈何如今已是当局者迷,生怕站错了立场难以自保,又怎会顾及外患?
每个人都在戴着伪装做人。
袁绍在。郭图在。辛评在。沮授在。郭嘉在。我也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