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通过的了,这么多年了,他回忆起来,仍能回想起当初自己的恐惧,以及调动力量发出攻击时身体每一条筋肉的动作。
白君眉用高压与恐惧让他深刻的记住了自己极限的力量,让他在后来一次次的危机中死里逃生。
白君眉说她自己的一身本事就是这么被沈古尘逼出来的。
莫洵不信:“他舍得?”
白君眉笑,笑容复杂难言:“不得不舍得啊。”
你的舍不得,会害死他。
莫洵从回忆中走出来,看着苏泽浅逃离时留下的一串血迹,提步跟了上去。
一片黑暗,无遮无掩,苏泽浅踉踉跄跄的往前跑着,他此刻的心情和当时的莫洵一般无二,因伤痛而恐惧,在恐惧中错误的预见死亡。
而最令人绝望的,无疑是施虐人的身份。
那是莫洵啊,他的师父,他喜欢,他爱着的人啊!
墨玉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生的能量,年轻人却已经感觉不到那片温暖,他心中一片恐惧的冰凉,喉咙里满是咸腥的血味,他仿佛听见莫洵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见那根长棍末端拖在地上,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苏泽浅,镇定,要镇定。
然而心跳却始终慢不下来,他深呼吸,却无甚用场。
此刻在他心里,那个黑衣男人不再是师父,不再是莫洵,而是一个要他命的人。
信赖的熟人下狠手,更容易让人彻头彻尾的绝望。
绝望中的新生能最大限度的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这一点,莫洵还是从白君眉身上学到的。
苏泽浅受伤极重,又心神不定,逃了没多远就撑不住遁符,只能用两条腿跑,黑暗中时间的概念是模糊的,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跑得不偿失,此刻的自己应该抓紧时间恢复。
于是他席地而坐,疯狂吸收灵力,经脉不堪重负,被撑得胀痛,胀痛很快转变成刺痛,但苏泽浅不敢停。
他没意识到自己此刻运转灵力的速度有多快,更没意识到他的经脉被拓宽了多少。
年轻人运转灵力时能感觉到体内不属于自己的那股力量随着自己的动作修补着千疮百孔的,于是他疯狂的痛恨。
为什么,为什么莫洵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他想起了第一次进入意识界,误入鬼王大战时的幻境时,莫洵面对分隔了两人的黑雷的表现。他不明白短短的几天里,是什么导致了男人的转变。
苏泽浅想起了他们关于立场问题的争吵,想起了莫洵对他实力的不看好,更想起了李家。
是不是在莫洵眼中,他苏泽浅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否则为什么两人一起生活那么多年,莫洵偏偏在他灵力破封之后,才对他表露心迹?
莫洵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吗?还是为了让他站在山里人这边在欺骗他?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否定:莫洵不能说谎啊。
另一个反驳的声音立刻跳出来:他从没开口说过爱啊。
胡思乱想间灵力走岔,喉头一甜,苏泽浅一口血喷出来。
胸口剧痛,墨玉的温暖变成了减缓痛楚的温凉,存在感强烈。年轻人皱着眉头,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佩,奋力扔了出去。
玉佩坚硬,在地上弹跳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最后是一声轻轻的“啪”,它撞上了什么相对柔软的东西。
苏泽浅心里一紧,回头看去。
玉佩撞在了莫洵脚上,黑衣男人用血迹斑斑的手将他捡了起来。
莫洵的动作不疾不徐,苏泽浅看着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肌肉紧绷,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莫洵捡起玉佩,很平静,他没有进一步靠近苏泽浅,站在原地问他:“我是来听你刚刚没说完的话的。”
体内灵力走岔,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失去了玉佩,伤势再无压制,纯粹的剧痛让苏泽浅的意识清明了几分。
他问:“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这是我们师门一脉相承的规矩,每个弟子都要走这么一遭,你也到时候了。”莫洵回答他。
“你说了你不想再做我师父!”
“我们并没有断绝师徒关系。”
“那现在断绝!”苏泽浅想也没想的就吼出了这么句话。
莫洵握着玉佩的手一紧,他看着苏泽浅赤红的眼睛,一再告诉自己此刻的苏泽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好,”男人淡声回答,“行。”
“但在断绝师徒关系之前——”
莫洵身形一晃,出现在了苏泽浅面前,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我要让你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