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俞陶有记忆开始,她的父亲始终在为政务忙碌;幼时,她躲开奶娘,拽着一把粽子糖偷偷跑去书房找爹爹。爹爹正伏案翻阅公文,见她而至,舒展了眉头,笑问:“陶陶,来这里做什么?”陶陶爬上他的膝头,递上粽子糖:“爹爹吃糖。”父亲抱她入怀,含饴感喟:“所幸陶陶是女子,陶陶无需像哥哥这般披坚执锐,上阵杀敌,亦无需像爹爹这般案牍劳形,头没杯案;陶陶的良人,定护陶陶一世周全……”
她的良人此刻负手站在廊下,如洗月色倾泻而下,那耀目辉华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而她却步了,只是驻足凝眸,好似遥望高岭之花,敬畏有之,尊崇有之。
身边的瑞珠催促:“殿下……”
这小声之语,未叫醒身畔的她,却惊扰了月下的他。
只见赵修远缓缓转身,抬眼柔声问道:“怎么才来?都等着你呢。”
绵言细雨宛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她回神,面上带着午后还未褪去的羞赧,款步朝前揖礼,心内明明又无数想思,欲想言明,却又迟迟开不了口,所以,只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赵修远一笑,转身预备开席,话音甫落,只见他的目光落在翘头案上的一块松糕。他面色一沉,怫然作色,愤恨道:“这是谁落下的东西!”
只见奴才们一一应声跪地,其中一个低阶女官怯生生回道:“回太子殿下,这……这是小人落下的东西,小人该死,请殿下恕罪。”
赵修远切齿问道:“你又是哪里弄来的?”
听到这句,原本大惊失措愣在一旁的俞陶,立刻上前一步解释道:“殿下,这是妾赏给大家的东西……”
赵修远看她一眼,不作声;即刻拂袖而去,片刻间的冷漠与方才的柔情判若两人。
俞陶怔住;犹记出嫁时,内侍女官替她梳头,她嘴角含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领如蝤蛴,螓首蛾眉,额间的花钿熠熠闪烁。她正憧憬着奔向自己的良人,廊下却有细碎言语,声声入耳:
“听闻那东朝,恣行乖戾,阴鸷恣睢。”
“那青云之端的人物,总有七分脾气……”
“我只怕主子过去受苦。”
“……”
“混账东西!我看你们是活腻了,竟敢在这诋毁天家。”
瑞珠来了,止了这些闲语。
而今日,女官之间的咬耳谗言,却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萦绕。
她将目光投向殿外,月色苍凉,笼上枝头,笼上梨花,好似白帛素缟,天与地之间,满盘皆落索。
夜风袭来,梨花雪落,赵修远收回了依窗眺望的目光。书房内火烛摇曳,书案上苏氏的诗句,陡然变成胞妹灵堂的挽联,一字一句在眼前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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