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丝丝缕缕的往人的骨头缝子里钻。

    河流没有了、小草没有了、树木没有了、阳光没有了，就连那个一直抓着小石头手腕的手也不见了。

    小石头站在这一片漆黑中看不见任何东西，也不知道该要往哪里去，只有那些冰冷的风吹在身上。

    这些风跟小石头以前在山上经历过的那些冬日中的凛冽寒风并不相同，没有那么的凛冽，却让小石头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吹裂开了似的难受。

    小石头看看周围漆黑的颜色，抽了抽鼻子，有些难过起来，“如果阿南在这里就好了。”

    小石头现在特别想要醒过来，只要醒过来，阿南就在身边，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要如何“醒来”。

    小石头的心里有些害怕，但是他并没有乱走，因为在上一次阿南找到他时，曾跟他说过一句话。

    “若是小石头走丢了，小石头只要呆在原地，阿南一定会很快找来。”

    想起来这句话的小石头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也没有乱走，就这么缩在了原地。

    小石头相信阿南。

    小石头相信……阿南一定会找到自己，不论他在哪里。

    一片漆黑之中，只有自己一个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一样。耳边的声音，只剩下丝丝缕缕的风声，而那些风好像也都在慢慢钻进他的骨头缝里。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中，真的非常容易乱想，想的时间久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小石头不知道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呆了多久，到后来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冰冷与温暖的区别。

    直到……

    直到一双手臂从他的身后将他环入怀中，温暖的胸膛抵着他的后背，温热的面颊贴着他的脸庞。

    这个时候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僵硬了的小石头，喟叹着呢喃：“阿南……”好温暖，好舒服啊……

    阿南……

    终于找到他了。

    “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里。”仲道南在小石头的耳边轻轻的说，听到这句话的小石头，已经僵硬的面上露出小小的笑容，就这么安心的睡了过去。

    仲道南将显瘦的小石头抱在怀中，垂眸看着面容放松的小石头。

    虽然小石头睡着了，但小石头泛白的指尖却仅仅攥着仲道南的衣襟，冰凉的面庞贴着仲道南的胸膛，蜷缩的姿态中满满都是依赖与眷恋。

    仲道南调整了一个可以让小石头感到更加舒服的姿势，就这么抱着他开始在一片漆黑之中往前走。

    这些漆黑在仲道南的脚下被分拨两旁，好似有光追逐在他的身后，为仲道南将黑暗分开。

    当光落入这里，原本冰冷的风开始消失，黑暗也往一旁躲避。

    那些光在前面铺路，仲道南便顺着光的方向一路往前，他并没有走很远，眼前出现了一个极为美丽仿若玉雕的池塘。

    池塘并不大，里面开满了漂亮的莲花，嫩绿的荷叶有些飘在水面，有些则伸到了水面上面。

    明明没有风，这些荷叶却好似被风拂动，微微晃着。

    一条鳞片看着极为晶莹剔透的锦鲤，从荷叶下面探出身子，摆了摆尾巴游了过去。

    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荷塘，却让人觉得格外孤寂，大约是这荷塘里只有一条鱼儿。而这鱼儿的模样，生得红白相间，惹人喜爱，就跟那条撞在小石头身上的鱼儿一般模样。

    仲道南站在荷塘边上，垂眸看着荷塘里的那条锦鲤许久，轻轻开口道：“找到了。”

    小石头在仲道南的怀里，总是睡得格外踏实。

    睡到自然醒的小石头，看着就在枕边的仲道南，美滋滋的想要往阿南的怀里钻，结果一滚……就把阿南的半个身子压在了巨大的石头下面。

    小石头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它在睡着之前是化形了，但是每多久就变回去了。在梦里的时候也是人类的外形，但那只是梦里。

    现实里的小石头，依旧是一颗体型巨大、棱角分明的石头。

    小石头瘪瘪嘴，默默滚了回去。

    不过躺在小石头身边的仲道南却勾了勾唇，略微侧过身，在小石头的“耳边”低语：“醒了吗？”

    原本略微有些低落的心情不翼而飞，小石头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跳得乱七八糟，整个石头都开始发烫。

    “阿……阿南……”才醒来就被仲道南略带慵懒的低语撩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小石头，在喊了仲道南的名字后，又不知道该要说什么了。

    难道要抗议阿南在它的耳边说话吗？

    其……其实小石头还是非常喜欢这种感觉的！就是每次都觉得怀里好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被阿南撩的心慌意乱的小石头在那里一颗石头傻笑了一会，被仲道南带到了院子里放在了玉座上没一会，小石头就发现阿南今天的行动跟往常有些不同。

    小石头好奇的看着阿南在院子里架起一个架子，下面放着一个火堆。

    架子不是普通的木柴，火堆的燃料自然也不是普通的燃料，小石头可以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灵力。它看着阿南不紧不慢的忙了许久，好奇的问：“阿南，这是要做什么啊？”

    仲道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今天……给你做些东西吃。”

    “给我做东西吃？”小石头特别惊讶。

    作为一颗石头，小石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吃东西，它也不需要吃任何的东西。只是在有了神智后，小石头隐约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某种东西是它所需要的。被阿南带去了十绝峰后，小石头才知道，原来自己喜欢的那种东西叫做灵气，而十绝峰上的灵气十分充沛。

    可就算是灵气，小石头也很少会主动去吸收。

    就连仲道南教导，小石头也总是半懂半不懂，到了如今，那些灵气也都是变得非常自然的进入它的身体，至于为什么，小石头想来，大概是阿南不停给它念书的缘故，至于它自己……它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所以说，小石头至今为止也只是“吃”过灵气而已，真正可以入口的食物，它是从来都没有吃过的。

    仲道南就在小石头格外好奇的注视下，挥手间，一条鲜活的鱼儿出现在一旁的木板上。

    红白相间的鱼儿非常好看，在水里的时候，它的行动格外灵活。但离开了水，鱼儿便只能够不停的拍打着尾巴，将木板敲得咚咚响。

    看着木板都被鱼儿敲得不停震，小石头隔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开口说：“……力气好大啊。”

    不过……

    “这条鱼看起来有点眼熟的样子？”

    小石头盯着那条拍着尾巴都跳了起来的鱼儿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特别是这条鱼怎么看都力气不小的样子，然小石头很快就想起来自己之前才化形，就变回原形跟一条鱼儿撞在一起的画面。

    “啊！原来是那条鱼！”小石头恍然大悟的说。

    “不完全对，”仲道南依旧忙着手里的事情，说，“之前在河里那条鱼并不是它本身，不过这条鱼确实与众不同。若是你吃了，自身灵力会提升不少。”最重要的是，若是小石头吃了，定然能够更加轻松的化形。

    “那……那个……好吃吗？”

    小石头在听到要把这么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做给自己吃，心里头一边觉得非常幸福，这可是阿南要亲手给它做鱼呦~一边又觉得有一点点非常奇怪的不太想吃的感觉。

    “鱼好吃吗？”小石头问，“鱼是什么味道呢？”

    仲道南停下手中的动作，略微偏头看着小石头，微微勾唇，“……应当是好吃的吧。”

    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仲道南也早已忘记了。

    算一算自己修道的时日，如今这个身体不过几百年而已，但仲道南的灵魂却已经度过了更加漫长的时日。

    食物这种东西，从他开始修道，便吃得越来越少，等到进入了辟谷期，除了苦涩的丹药外，再也没有吃过其他东西。

    所以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太久没有吃东西，反而不会想着要吃。进入辟谷期后，对于食物的执着，也就越来越淡了。

    除非有那些专门想要通过食物寻找天道规则的食修们，修真者是很少会因为想要尝味道而吃东西的，一般情况下，修真者会吃一样东西，只是因为这种东西对自己的修为有益。

    当年遇见小石头后，小石头倒是操心过仲道南到底要吃什么的问题。

    因为在小石头看来，人类是要吃东西的，不吃东西的人类，最后都饿死了。

    当年的小石头是在人间化出人形，而人间并不是完全平和的。就算是“国泰民安”的国家中，也会出现有人饿死路边的情况。

    人类饿死的样子，小石头是见过的。

    所以小石头在发现阿南平日里竟然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件事情后，他为了可以让仲道南吃一点东西不要被“饿死”，可是花费了不少心力。

    那些行为在身为修真者的仲道南看来，真是没有任何必要。

    早已经辟谷的修真者，怎么会需要吃东西呢？

    但看着小石头那么认真的想要让他吃点东西，那么认真的担忧着他的身体，害怕仲道南因为没有吃东西饿死掉了。

    仲道南便忍不住的纵容着小石头傻乎乎的举动。

    然后一点一点吃掉小石头给他弄出来的东西。

    说实话，小石头做的东西，真的非常不好吃。毕竟身为一颗不需要吃东西的石头，做饭这种事情，也只是看见人类做过，知道要怎么做而已，至于味道……那真是十分的有创意和奇妙。

    仲道南能够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也是极为有忍耐力的表现。

    而那个时候的小石头，在看着仲道南把食物吃下去后，总是会露出非常满足和幸福的笑容，若是仲道南能够再夸上小石头一句……

    仲道南想到小石头的笑容，面上的神情忍不住的柔和下来，眼中的柔波更是可以将人醉死在里面。

    被仲道南看着的小石头完全不知道仲道南都想了些什么，但是它被仲道南这种极为温柔沉醉的目光注视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热。

    完全不知所措的小石头结结巴巴的说：“那……那个……鱼……鱼好吃……吃吗？”

    仲道南回神，眨了眨眼睛，将脑海中的回忆全都收了回去，“我会做的很好吃的。”虽然他也没有做过吃的东西，但是，相信他能够做好的。

    小石头的视线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就是不敢看仲道南，阿南的目光真是太让它害羞了，然后小石头的视线被地上那条鱼吸引了过去，“那个……那个鱼……是不是在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