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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异瞳法师被引去了偏厅,他的身份远远不足以介入大公阁下的家庭事务。科尔森在低着头,小步快走的侍女的带领下,微笑着踏入众人正在等候的大厅,毫无意外地看见了等候在此的一群只能用老弱病残丑概括的家族成员,然后家族仅剩的几个女人走上前来,隔着一段距离,激动地表达了她们对他的关心和责备。科尔森耐心等待着,在她们充分表达了情绪之后,他才越过她们,走向这个国家,这个城市权力真正的主人,他的父亲。
身材粗壮的大公威严地坐在镶嵌着宝石的宽大椅子上,只戴了一枚戒指的右手搭在一个皮肤苍白,眼神冷静的小男孩肩上,仅仅面容来说,他们之间看不出一点血缘关系,表情却十分相似,都是看起来对他的归来既不显得特别高兴,也并非无动于衷。科尔森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男孩身上,后者动了动身体,作出前倾的姿态,但终究是没有向前踏出一步。
一个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科尔森。”
一个站在大公身边不远的男人看着他,除了大公本人,他的衣着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精细的,虽然不算高大强壮,但即使没有那些装饰,他本人在这里,在那些形容十分遗憾的家族成员的对比下,也显得熠熠生辉。这名贵族对科尔森笑道:“虽然你大概已经对客套之语听得厌烦,不过你能够安然归来,我从心底感到欣慰。作为妹妹最重视的最后血脉,如果你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我简直不知该如何在未来的天国面对她。”
“感谢您的关心,帕里斯舅舅。”科尔森平和地说。
“此行虽然遇事不顺,导致了一定程度的损失,”帕里斯子爵说,“不过听闻在这场祸事之中,你也并非全无收获?”
“是的,我获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科尔森说,“比我曾经期望的,曾经想象过的都要多。”
子爵上下打量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待会的晚宴之后,如果我能够占用你一点时间……”
科尔森叹了口气,“帕里斯舅舅。”
子爵礼貌地停了下来。
“如果有这个时间,我更愿意安心地睡一觉,然后让我的儿子来把我唤醒。”科尔森说,“这是我一直的愿望之一。”
子爵看了他好一会,片刻之后,他摊开双手,“好吧。”
科尔森又向前走了一步。
“对我来说,这个愿望一直难以实现。”科尔森说,“就是因为我总要应付您,为了您的野心,和我愚蠢的父亲,我疲于奔命许久,不得不说……这种日子十分令人疲惫。”
大厅里突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大公阁下。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在他抬起右手下令之前,他身前的孩子按住了他的手,以一名儿童的力量来说,他应该很难阻止大公这样一个成年人的动作,但他做到了。
“你丧失了贵族应有的礼仪,我很失望。”帕里斯子爵柔声说。
科尔森笑了起来。
“那又如何呢?”
他说,然后一步向前跨出,腰间长剑铿然出鞘,一线银光一闪而过,被肌肉瞬间爆发的力量带动,钢铁的剑锋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切入了人体柔软的组织,帕里斯子爵惊讶的神情刚刚爬上面孔就戛然而至,一种难以形容的声响过后,一个头颅砰然落地,在健康心脏有力的挤压之下,鲜血的喷泉从平整的断面中激射而出,达到一个令人仰望的高度,然后在大地的感召之下,温热浓稠的液体不情不愿地止住冲势,向着地面落下一场淅淅沥沥的血雨。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门边的卫兵都长大了嘴巴,变成僵硬的雕像。
在响彻城堡的尖叫声中,异瞳法师疾步越过卫兵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瞬发法术正在他手上燃烧,但随即他就震惊地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混乱的惨剧。科尔森已经收剑回鞘,从容走到大公面前,一丝鲜血从他的发梢滑落,沿着他的侧脸,在他颊侧的胡茬上停下,被体温烘得渐渐干涸。
大公抬头看着他,“干得不错。”
他简短地,清醒而肯定地说。
“宴会我恐怕要缺席了。”科尔森说,“我想花点时间洗漱,真正地休息一个晚上。”
“去吧。”大公说。
科尔森向那个孩子伸出手,“来?”
孩子走上前去,把自己的手交给他。
科尔森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孩子把脸埋在他肩上嗅了嗅,然后转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是活的了。”孩子说。
“是的,我是活的了。”科尔森说,他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人想要阻拦他,异瞳法师已经收起了法术,有些犹豫地看着他,在寂静之中,一个人影从墙边走了过来,一张苍白的脸浮现在灯火之下。异瞳法师立即戒备起来,科尔森也停了下来,父子一起看着那名黑袍炼金术师,在他们身后,大公已经起身指挥仆人和卫兵收拾尸体,更换地毯与家具。
“我看到了什么?”黑袍术师说,“一个奇迹。”
科尔森沉默地看着他。
“你几乎不可能切断这份血缘的联系……如果不是你已经让自己的身体活过来,重新拥有完全控制它的权利。”谢尔盖慢慢地说,“这就是你获得的最大收获,不过,你大概不会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科尔森笑了一下,转头对心惊胆战的卫兵说:“把他带下去。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我下令把他放出来。”
异瞳法师跟随在他身后,谢尔盖幽深的目光追随着科尔森的背影,但对卫兵们粗暴的行为没有反抗。
“他不会放弃的。”异瞳法师说。
“求知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唯一目的了。”科尔森说,“所以我为何要满足他呢?”
过了一会,法师又问道:“你会杀了他吗?”
“当然不。”科尔森说。
法师欲言又止。
“在不同的地位上,他的价值不一样。我不需要他死,他始终只是一个工具。”科尔森轻声说,“而我如今对权力产生了兴趣,我需要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