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要离开简薇等人时,他忍不住哭了两场,但见他爹还在身边,慢慢哄他的样子,小石头就不哭了,开始掰着手指数着三个月是多少天,他才刚会数到二十啊。
此时的小石头并不知道,这只是顾青云给他最后的温柔和纵容,接下来的旅程令小小的他非常难忘。可能是印象太深刻了,或者是他的记性太好,他对小时候的记忆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在顾青云还在海船上飘荡时,他金榜题名的消息就已经在传胪大典举行后被朝廷快马加鞭地送回到他的家乡,比他回到家的时间还要早个十几天。
这天,刘通判照常在临阳府衙门办公,他一向勤勉,这几年临阳府发展得欣欣向荣,尤其是开通码头后更是如此,加上当地百姓民风淳朴,很少有上衙门的时候,所以他还算是有空闲。只他忙碌惯了,还是会照常每天到衙门值班到散值时间,不像其他官员,早上来点卯签个到,没什么事的话就会离开。
在地方官府,办公时间总是比京城的要求低点。
“大人,郡城有急件!”他手下的小吏给他送来一封公文。
刘通判接过一看,就知道是科考的报喜信息,难不成今年的临阳府有人考中进士了?想到这里,他立马来了兴致,赶紧拆开看。
天啊,不得了了,小小的林山县竟然考上两名进士!还都是二甲,其中有一名还是传胪!
刘通判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急,那是妒忌的!
林山县那个举人县令运气就是比他的好,这么好的功劳都能自动送上门来!他当初在林山县当县令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个能考中进士?
虽说没有考中秀才的政绩来得直接,可辖下有人能中进士那也是文风好,教化好的表示啊。
刘通判越想就越郁闷,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自己临阳府的人,也能分到一点功劳,这才罢休。再仔细一看名字,咦,怎么这么眼熟?
仔细一回想,他就知道是谁了,毕竟顾青云和方子茗的名字还是在这些官员中有一定知名度的,主要是他们的年纪很轻,尤其是顾青云,更是整个越省本朝以来最年轻的举人。
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小小的孩童,刘通判感慨万千,这才没几年,小孩子就长大了,一下子就成为了进士,现在还是清贵的翰林院庶吉士,以后目测前途会比他好,毕竟留在京城嘛。他自己这几年却一直待在正六品的通判上不动弹。
他没再多想,就叫人进来,道:“赶紧的,去请知府回来,就说郡里有急件。”
于是,消息一层层传递,从临阳府传到林山县,又从林山县传到桃花镇。
当林山县的县令接到消息时,真是高兴极了。
“额的神啊!这方家要发了!家族又多了一名进士!还有那顾家,小小的一个林溪村竟然能出一名进士,难道是那里的风水很好?”县令惊诧极了,高兴得团团转,半响都在喃喃自语。
“他们之间还是姻亲关系!那以后方家和顾家不是在林山县只手遮天?幸亏他们以后都在外地为官,否则本官这县令不是很难做?头上多了几尊大佛。”县令一想到自家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之前出过一名进士,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好不容易考上举人,就再也考不上进士了。没办法,只能靠着之前的人脉补缺来到这里做县令,本来还觉得自己算是成功人士,没想到人家年纪轻轻就考上进士。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大人,现在是不是马上去通知方家和顾家?”旁边的师爷小心翼翼地提醒。
“对对对,你说得对,快去点起人马,立马敲锣打鼓去顾家和方家报喜。”县令回过神来,很快就下达命令,又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师爷,你说我是不是该亲自去道喜?顺便看望一下方仁礼或者顾青云的家人?”
“老爷,不必如此,如果没猜错的话,新科进士是一定会回乡祭祖的,到时您再去贺喜就行。而且,在下估计不错的话,他们到了桃江码头肯定会先来拜访您的。”即使他们是清贵的翰林院庶吉士,这不是还没有品级在身吗?
加上县令是林山县的父母官,他们先来递帖子拜访是该有的程序。
县令一听,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终于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他喃喃说了一句:“这是自动送上门的政绩啊,我这是什么运气啊。”须知,这个时代如果不是那种科举强县的话,其他县是很难出一名进士的,有些县甚至一两百年都不会出一个。
像他们林山县,自从方仁霄中了进士后,直到现在都快三十年了,才又出了顾青云和方子茗两人。
“我科举的运气不好,看来我的官运倒是不错,有一得必有一失,古人没有骗我啊!”
等师爷急匆匆走出去吩咐人办事时,他还听到自家老爷的自言自语。
林溪村。
六月的天气,还不到最炎热的时候,水稻在田里郁郁葱葱一片,稻谷正在灌浆,正准备进入成熟期。
河岸的三架水车正在滚动着转轮,白花花的水哗啦啦地响。
村子里炊烟袅袅,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大家从地里除草回来,就端着家中的饭菜在村里的几棵大榕树下吃饭,一边吃一边聊今天的收成。
今年虽然不算是风调雨顺,但还是个能过得去的年景,眼看着现在稻谷在灌浆,一天比一天饱满,大家觉得今年的收成即使比不上最多的一年,但也不错了。
再加上地里的玉米还有一个月就成熟,现在刚刚施肥下去,就指望着玉米能结大一点。
这时候,顾季山刚吃完中饭,正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准备到村里走走聊聊天,动一动自己的老骨头。
这是他孙子特意写信回来叮嘱的,让他们不要整天在家里窝着,不能干农活,但是要经常出来走走,这样对身体好。
他家老婆子也是如此,每次一吃完饭就喜欢和村里的老娘们说八卦。
孙子这么管爷爷,换成以前他肯定恼怒不听,但现在不同了,孙子这么厉害,他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有道理的!而且孙子这不是为了他们老两口好吗?
村民人见到顾季山,一个个开始打招呼。
“老太爷,你又出来逛了?”
“可吃了午饭没?”
“没吃的话我家还做有多的,今天我在河里抓了一条鱼,吃起来不错。”
“我家小子上山抓了一只兔子,要不我送过去给你换换口味?”
“……”
顾季山一听,老脸上笑开了花,忙一一回答他们的话。
“刚吃完饭就出来逛逛,就不去你家吃了。还有,你家打的兔子送给我算什么?自己留着吃还是卖都行。”
众人哈哈大笑。
又聊天打屁了一会,说完收成后,大家的话题就转到顾青云的科考上。自从三月份以来,这是村里最大的话题,一开始无论说什么,最后总会说到这里的。
毕竟顾青云成为进士后,他们也能跟着沾光,起码村里有人当官了,走出去说话都大声。有见识的人还知道进士是可以立石碑的,这样地痞流氓、小吏,甚至是县太爷都不能对他们村做不好的事。
虽说顾青云是举人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总不能比进士好吧,这可是官老爷啊!还是自己村的。每次一想到这里,大伙就兴奋得不得了。
村里的官老爷做得好的话,总会回报村里的,不说其他的,单是修路搭桥,挖井建水车……这些都可以惠及到他们啊。
不得不说,在古代中国,大多数的知识分子对窝边草还是比较宽容的,大多数人的名声都不错,不好做得吃相太难看。
所以村里人才有这么大的期待,特别是顾族的人,更是恨不得天天到顾家去问消息。
此时,大家就再次问起顾青云考试的事。
“这么久还没消息?如果考中的话,从京城到这里,一个多月也该到了。”有人算道。
顾季山心中藏着忧虑,口中却说道:“不急不急,官家的事咱说了不准。再说了,万一栓子这次考不中,没有消息也正常,他还年轻,大把的时间可以考。”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又照例安慰他一番,一个个说这科定然是中的,不中肯定会下科中。
虽然每天听到的话都差不多,但顾季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正准备说什么呢,就听到村头逐渐传来一阵锣鼓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
众人很是好奇,赶紧站起来手搭凉棚看向远处,果然见有一群黑压压的人向他们村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谁啊?”
“好像是贺喜的,你们看,还有人敲锣打鼓,前头的人身影看了眼熟,到底是谁啊?”
“你们说……”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顾家一名老人小心翼翼地提出,“这像不像当初栓子考中举人时出现过的呀?”
众人一听,打了个激灵。
再看向顾季山,只见他正双手紧握在一起,眼睛紧紧地盯着来人,旁人的话都听不进耳里。
那队伍看到有人在这边,走得很快,前头一人更是快走几步,他第一个就看到顾季山,脸上的笑容极大,大声道:“顾老太爷,我给你道喜来了!你们家顾老爷考中进士了!”
这是何里正,这报喜他都来过两回了,和顾季山很熟悉,也不见外,第一个就开口说出来。
“什么?”顾季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箭步走到何里正的面前,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我家栓子考中进士了?”
“是啊,还是二甲传胪,这么说吧,就是整个大夏朝的第四名啊!厉害啊,恭喜老太爷,你们家出了个文曲星!”何里正羡慕妒忌恨。
“栓子,栓子……”顾季山一阵狂喜,他激动地抓住何里正的手,刚想说什么,一口气没喘上来,却眼睛一闭,就这么倒下去了。
众人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反应过来,见状都吓了一大跳。
有人就立马叫道:“不好了,老太爷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