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
李从言出现在了城外,手上提着一个酒坛,来到野外一间瓦房前。
说来也怪,房子周围方圆十步,寸草不生,只余光秃秃的黑土。踩在上面,脚底有一股黏连感,又湿又软,还散发着恶臭。
这里是义庄,平时给人暂放棺木的处所。因年久失修,墙壁上的石灰大块大块掉落,露出坑坑洼洼的红砖,大门只剩半扇,另一半不翼而飞。
远远便能看到,二三十副棺材横七竖八地置于地面。
“有人么?”
门外,李从言喊了一声。
等了片刻,见没人回应,他便走了进去。
跨过门槛,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房顶明明破了几个大洞,但光线似乎被无形的阻隔了,照不进来。外面艳阳高照,里面阴森晦暗,透着湿冷的寒意,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鬼屋。
浓郁的尸臭呛得人直想吐,他捂住口鼻,又问了一声。
“有人没?”
等了片刻,依旧没人回应。
“看来这上好的竹叶青是没人喝咯。”
李从言似在自语。
说罢,拎酒坛的手一松。
啪!
酒坛四分五裂,酒水流了一地,浓烈的酒香将尸臭味都冲淡了不少。
这时。
义庄内忽的冒起一阵异响。
“咔——咔——”
李从言循声望去,只见墙角一副棺材的盖子正缓缓翘起。
一双干枯黝黑的手掌,从缝隙中伸出。随后,双掌推开棺盖,一个干瘦苍老的身影坐了起来,背对着李从言。
李从言静静瞧着,只见那人的脑袋慢慢转过来,以一个近乎半周的角度,望向了他,干瘪的嘴唇张合,发出嘶哑的声音。
“有事?”
“拜师。”
“滚。”
……
李从言提前打听过了。
眼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头发花白,又干又瘦,还瘸了一条腿的小老头,名叫贾无德。
年轻时如其名,仗着自己身怀绝技,净干些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的事儿,属实“无德”。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回遇上硬茬,被敲断了一条腿。
打那以后,他便收了心,老实本分起来。又凭借刀法惊人,去衙门当了一名刽子手。即便瘸了腿,他的刀依旧又狠又快,砍头从不出第二刀。
砍头是一门邪性的手艺,行业内流传着几句话:“杀人九十九,到时要收手。杀人过百,断子绝孙。”可,贾无德艺高人胆大,不信这个邪,不听他人劝阻,砍掉的脑袋足有两三百颗。
待妻子暴毙、儿女夭折时,他才幡然醒悟、悔不当初,却为时已晚。晚年的老贾整日买醉,借酒消愁,渐渐将积蓄挥霍一空,又卖了房产来买酒。
最终身无分文,又无处可住,便躲进了义庄,整日与尸体作伴。
可以说,下场十分凄凉。
……
小老头儿一瘸一拐走到李从言跟前,捡起地上的碎酒坛,“吸溜吸溜”将残留的酒液舔干净,干巴巴的脸颊露出陶醉的微红,嘴里念叨着。
“臭小子糟践美酒,活该被雷劈。”
李从言蹲下来,和老贾面对面,认真地说道:
“我想跟你学刀,一刀能把人砍死的那种。”
“滚蛋!”
“你教我,我每三天买一坛酒孝敬你。”
“你有钱么?”
“我婆娘有,家财万贯。”
“嘿,吃软饭的。”
“教不教?”
“老头子我要喝汾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