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孟瑜蔚和郭佳衡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吧。当年孟瑜蔚的父皇孟晖亲自提拔了郭家，一方面为了让郑国有所忌惮，一方面也算是制衡两大世族蔡家和黎家。黎轩虽然与当时的恒阳长公主结婚多时，但是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恒阳长公主孟凯瑶身子骨也不好，黎家有一妾氏早几年得痨病死了，留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黎靖云。至那时起，恒阳长公主算是把黎靖云自然而然过继来了。

    孟瑜蔚八岁的时候刚见的黎靖云，她其实很久很久以前见过这个跟自己弟弟同岁的名义上的表妹，只可惜她也没有在脑海里残存什么印象，连个模糊的影子甚至都没有。

    恒阳长公主带着黎靖云进宫熟悉环境，孟瑜蔚注意到黎靖云好像很畏畏缩缩，小小的脑袋耷拉着躲在恒阳的后面，很是畏惧这些迟来的正式见面的亲戚。孟瑜蔚的母后杨怡和丽贵妃作为混迹宫中的老人，自然看得透这些小孩子的心思。杨怡很合时宜得把黎靖云叫过来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就让孟瑜蔚带着她和孟朗一起玩。

    黎靖云一开始装的那叫一个柔弱，孟瑜蔚和孟朗在跟她熟识后算是认识到了这个人的真面目，她可是比男孩子还皮的皮猴子。而且孟朗禁不起撺掇，每每在御花园总是要闯些小祸，没被发现倒也还好，被发现了铁定是孟朗背这个锅。黎靖云小小年纪就学些江湖气，跟人称兄道弟的，把宫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掰扯在了一起。孟瑜蔚本来对自己有个不安分的弟弟就头疼，如今多了个不安分的表妹，她也没什么好管的，只要孟朗按时把该做的功课做了，他后面的时光怎么安排，出了什么祸事就与她无关了。有一次，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去把刚被奶娘哄睡的孟玄给吵醒，哭声咿咿呀呀吵了一夜，那一夜丽贵妃都没睡着。

    孟瑜蔚跟他们不一样，她从很早就喜欢粘在父皇身边，她比他们从小便要稳重许多，也因着这份稳重很是不得同龄人甚至是大人的喜欢。孟晖常常慨叹如果她是个男子，定然也可以是一个能名垂千古的君王。孟瑜蔚很会察言观色，很早就隐约知道局势并不利，父皇也常为此忧心，只是她也不会去太多过问，因为知道早晚有一天她是一定会亲身去接触的。

    两年后，父皇在皇宫办了一个学堂，为了让那些世家子弟一起督察孟朗读书，请得还是当年绵阳父皇的恩师赵家大师赵珏的关门弟子汤睿，汤睿算得是父皇的师兄，可是已经年过半百了，比父皇还老了个快二十岁了。大将军次子郭佳衡，蔡家两兄妹，宫廷侍卫袁晓的两个儿子，当时的宰相罗荣的小儿子，都是些高官子弟了。

    孟瑜蔚第一次见郭佳衡就是在学堂门口，两人的轿子几乎是同时从不同方向到的，郭佳衡的排场大得很，见到了孟瑜蔚也就是虚瞟一眼就走进去了，连礼都没有行，留了许多人在此处尴尬。孟瑜蔚很会打圆场，微微一笑说，“大家都进去吧！”

    刚要走后面就传来了蔡文凯的声音，“昭阳公主早啊。”

    孟瑜蔚难受得要死，要避这个土霸王都避不了，转头整理情绪笑着说，“蔡大哥，你也这么早啊？”

    他就这么不坐轿子大刀阔斧走过来的，生怕不知道他跟他家老爹蔡敏一个德行。他看到孟瑜蔚停下后更是小跑过来了，留自己的妹妹蔡施源慢慢走着。

    “公主，好久不见了呀。”

    他们并肩往学堂里面走着，孟瑜蔚假笑道，“是啊，好久不见！”

    他俩走进去的时候就见郭佳衡已经正襟危坐在前排了，蔡文凯吹着口哨，凑近了跟孟瑜蔚说，“这家伙还挺‘自觉’，自己就往前面坐。”

    孟瑜蔚看了郭佳衡一眼，“蔡大哥小心言语。”说完就推开了他。

    黎靖云，蔡施源等众人都在后面姗姗来迟，却迟迟不见孟朗的踪影。

    孟瑜蔚觉得头疼起来，果然，汤睿都到了，孟朗也还在洗漱。孟朗因为迟到被罚站在外面一个上午。孟瑜蔚就知道，孟晖为了让孟朗专心学习，还把孟朗的住处往学堂边上挪了些，孟瑜蔚还是预感这陪读只会便宜了那些世家子弟。黎靖云回黎家的路上还跟孟朗说，“朗哥，说到底还是你狠啊，在下佩服了。”

    孟瑜蔚白了她一眼，黎靖云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孟瑜蔚杀气十足得问，“看来姑姑上次对你的教训还是不够，我需要去母后和丽贵妃那里揭穿你的假面貌！”

    黎靖云当即握拳，“表姐，不必，我这就告辞。”

    孟朗倒是觉得无所谓，活动了一下脚和手，“无聊死了，学些什么东西，把脑子都学没了！”

    孟瑜蔚刚想骂人。孟朗就先来一句，“这世上唯有音律是最美妙的东西。”

    孟瑜蔚哑然，“那你以后便去当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吧！”说完就走了，实在是不想管这个皮猴。

    让孟瑜蔚吃惊的是，这汤睿原来最擅古琴，还会谱曲子，孟朗的魂都快被这个老师给勾了，后面赞叹汤睿的琴技，安分了好几年。

    黎靖云不到两年就被黎轩带出去拜师学武功了，长公主算是彻底见识了这个女儿的真面目了，觉得也只能学武了，不然以后只有些野路子，也没有技艺傍身。

    孟瑜蔚十四岁后就没去过学堂，在宫中学些女工讨母后和丽贵妃的开心。孟晖是很反对这样的，但是也拗不过长公主、皇后和丽贵妃的相劝。孟瑜蔚第一次见识这三个女人除了凑在一起八卦还有些以柔克刚的力量。

    跟自己的母后和丽贵妃待了两年多，女工学的倒是也一般，就是这宫里和朝堂上的八卦自己都听了不知有多少了。这女人闲下来果真是恐怖的，好歹也是大家族的女子，还是躲不了这些市井作风。

    孟晖这次算是坚决得很，非要拉着孟瑜蔚去跟那些男孩子学些骑射，也好过这些女工。自然，杨皇后和丽贵妃是十万个不同意，孟晖就暗示说，“那些男子都是些世族的翩翩公子，到时候顺道给瑜蔚相个亲。”这些女子就开始叽叽喳喳着孟瑜蔚的婚事了。

    这一年，汤睿告老还乡了，孟朗觉得宫中再无知己了，开始起了出宫的念头。

    孟瑜蔚是在马场再见的郭佳衡，他们之间虽然常常会在宫中出入，但是好像只要是不刻意去见面，这宫中也不是巴掌大的地方，大家也是见不了的。

    孟瑜蔚特意让贴身侍卫教了自己许久的马术，虽然她不是很适应，但也能勉强骑好，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大家闺秀的扭捏。所以在马场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是半吊子，偏偏那个蔡牧不是个省油的灯，孟瑜蔚下马的时候，他在边上大声来了一句。“扭扭捏捏的，难看死了！”

    当时在场的都是些俊男俏女，还有些人笑出了声音，孟瑜蔚憋红了脸瞥到了趾高气扬的郭佳衡，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她的怒气冲上来。她赌气再骑上去，开始大喝“驾”，后来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孟瑜蔚听见贴身侍女贾琪的一声呼唤后就没了意识。

    孟瑜蔚迷迷糊糊中听到自己母后的声音，“没什么事，让那个蔡文凯回去吧，一直这么跪在外面难看了些，这个蔡敏也是的。就是孩子的玩闹，他搞这么大的阵仗。”

    一个侍卫领旨就退下了。

    不一会就传来了丽贵妃嘟嘟囔囔的声音，“姐姐，我仔细思考了些，我觉得陛下的想法也许是对的呢！你看，这蔡家公子就该是对公主有些意思的。”

    杨怡仔细思考了些，觉得有些道理，“可是这蔡家公子也太莽撞了，不好不好。”

    “哎呀，姐姐，你这就是不会绕弯子了。你想想，这种人，肯定就是个直肠子，不会弯弯绕绕，我们瑜蔚多好拿捏啊！”

    孟瑜蔚在梦中都无奈起来，这两个女人真的是一点不让人省心。

    懵懵懂懂的时候，孟瑜蔚听到了一些什么督查吉涵回来了，还听到了自己姑姑的名字，不一会，孟瑜蔚就感觉深睡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丽贵妃和杨皇后都很开心走过来询问了一番，还暗自敲打了孟瑜蔚和蔡牧的关系。

    孟晖处理完政事就过来了，孟瑜蔚觉得很奇怪，一路上没有听到孟朗的任何消息，按理说，她摔伤，自己的弟弟是会第一个来看望的啊。说起来，在马场也没有见到这个臭小子的踪影。

    孟晖询问了一番孟瑜蔚感觉如何，知道一切安好后就说一起吃个晚饭。孟瑜蔚感觉到了孟晖情绪并不是很高，她也没有讲话。杨皇后把丽贵妃一起留下了，孟晖也让人照看好孟玄，把丽贵妃留下了。

    杨皇后和丽贵妃也觉得不太对劲，饭桌上都默不作声，孟晖吃完饭就以政事太忙要回御书房，孟瑜蔚跟着后脚也走了。杨皇后和丽贵妃在讨论些什么！

    孟瑜蔚追上自己的父皇，她在后面看着父皇的背影，觉得越发老态龙钟了，背也越来越佝偻，孟瑜蔚没有马上叫他。这个男子，好像很不喜欢跟别人诉苦，就算是至亲也不行。孟瑜蔚一直知道自己姑姑恒阳长公主的事情，现在回来的督查是孟凯瑶当年两情相悦的少年郎，至于为什么孟凯瑶会嫁黎轩，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文官势力到底也比不上一个世家武将。黎轩也是被逼上的这条船。所以，恒阳自结婚后吉涵就在各省督查，而恒阳也郁结于心，身子一天比一天弱，黎轩就天天泡在军营，不管其他事。以前，黎靖云在的时候，黎轩喜欢把他们三人一起拉过去军营学习，还教他们打木桩使兵器，这几年，好像姑父也老了。

    “父皇！”孟瑜蔚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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