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也就没有必要去说去问了。

    新婚之夜，他在外面呆了一夜，望着月亮想着心中朦胧的身影；闭上眼睛想着和龙女的点点滴滴。早上出征，却不想叫醒她，只为让她多睡会儿。

    他想过见面后的种种，唯独没想到那个穿着红色妇装的小娇妻，如燕儿、如花蝶儿般地扑面而来。时而小粉拳轻捶他的胸膛，时而如依人小鸟偎在胸怀，微笑着扬起俊俏的小脸、目光火辣辣地望着自己······那一刻，杨戬觉得自己的心化了，化成了一汪清水，他想把这个小龙女紧紧地抱在怀，揉进身体里，揉进他心中的那一汪清水里，任由她畅游。两人相处时的美好总是很短暂，敖寸心一个很尖锐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她会提一个又一个“现实”的问题。而那些问题又都是让杨戬觉得应该理所当然的不做或不屑去做的。尤其是面对天庭的事，他杨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因他和玉帝有仇。

    夫妻吵架时该怎么解决，似乎没人教他，他也不知怎么做是对的。矛盾冲突时，他总是甩手而去，三五天、三五月、遇上除妖艰难时三五年也常有。然则每次回来时，那龙女或坐庭院等他，或直接飞奔入怀，完全忘了之前他们吵架的事。短暂的欢愉让他不能自拔，他甚至自以为是地以为他找到了解决两人矛盾的方法。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恋上了这种方法，因而只要那龙女一吵架，他扭头就走，一句废话都不说，反正回来时那龙女兴奋地扑怀的感觉让他喜欢。他很迷恋那龙女在他怀里软言细语时的娇憨。

    正当他为自己找到好方法感到高兴时，不成想那龙女的脾气却越来越大。梅山兄弟走了，师傅不来了（师傅大概是听说了才不来的，当时他老人家并不在场），妹妹也走了。

    真的不能完全责怪那龙女敖寸心，如果没有他杨戬的默许，他们是走不了的。还有三妹，当时他只要说一句留下来的话，三妹也不会走的。

    那么，当时他为什么默许了呢？其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方面他杨戬真的挺“纵容”敖寸心的。包括啸天犬变回原形，最后也是他的妥协。

    “朝游沧海暮桑梧”的日子，他真的很喜欢。

    他不明白，敖寸心怎么会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他“被迫”搬到了书房住。家也被她摔砸得不成样子。还有，他明明告诉她那是狐妹的孩子。她居然把孩子“扔”了！想想都气愤！他那一刻真的想致她于死地。

    ——等等，不是“仍”，是“丢”，他是此后多年才一点点回想起来的。当时寸心说的是“丢”，是他杨戬错以为“仍”的。回想起当时胡妹娘说的话：“我是跟踪你媳妇······”再到后来看到好好的小玉，他恍然明白：说“丢”了也只不过是敖寸心当时说的“气话”，孩子应该是敖寸心还给胡妹娘的。可他当时怎么就不相信她呢？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两人变成这样？敖寸心不懂他，他杨戬就懂敖寸心吗？

    及至后来，寸心上天刺杀嫦娥，看到楚楚可怜呆立一旁的嫦娥仙子，杨戬只说了声：“对不住了，仙子。”抓起寸心的胳膊向下界飞去。

    而这时圣旨也来的“真”是时候，杨戬知道他和敖寸心再也过不下去了。

    既然他杨戬对敖寸心是“欲”而不是“爱”，那埋藏在自己心里的身影就一定是“爱”了吧？因为——他对她没有单纯的□□裸的欲望。他仰慕她、爱恋她、信任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她美好，不仅仅是她貌美三界第一。而是，皆因她“懂”他。

    他上天了，她对他没有了过去的温和，言语也冷嘲热讽的。他不怪她，因为过去是自己错了；尤其现在他“错”得更加“离谱”，他“替”龙女敖寸心扛起了所有的“过错”。他甚至认为，她冷淡鄙视他并不过分。

    他做了个梦，梦见娶了她：梦中的她褪去了清冷，温柔地偎靠在他怀里。而他则是深重地抬手抚上了她的肩，完全没有龙女扑入他怀时的喜悦。也许没有了□□裸欲望的爱恋就是这样的吧？他如是想。

    所以，在和三妹杨婵说心里话时，那两句“若两情相悦，愿反下天树旗为妖”，“若得嫦娥真心，我死不足惜！”他真的是发自内心说的，他已“错”了一千年，真的不想再“错”了。

    ——只要那个人心里有他，他是不会介意她嫁过人的。

    当三妹去广寒宫，他像个孩子似的偷偷地跟了去躲在了玉树后，他的内心是复杂的：想得到又怕失去的心理，攫住了他的心。

    “我的心里只有后羿······”这话让他有些失意，也有些嫉妒，但嫦娥说他残害生灵什么的······这话让他震惊：他不是一直认为嫦娥是“懂”他的吗？可“懂”他的人看问题为什么只看表象？他过去是做过一些“错”事，可这并不等于他是“残害生灵”的刽子手：要知道，在过去的一千年，无论敖寸心和他吵架吵的多凶，敖寸心可从来没有说过侮辱他的话。恼羞成怒间，无意识地伸出右手，身边的玉树震碎了一枝，片片枝桠飞向下界，径直坠落西海······

    他站在西海边，一如过去般仰望天上明月，站在海边山石上，他沉思一夜。待回到天庭，和嫦娥相对而遇，互相沉默、无语交错而过。走出几步，他转身面无表情默默看向嫦娥背影，复又毅然转身向前走去，没再回头：暗恋千年又怎样？她也不是“懂”他的人。

    “······”

    谁也无法预料的意外竟意外地发生了：南郡事件突发，杨戬突现危机，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个偶来天庭的龙女，竟替他顶罪，玉帝要把他打入万劫不复。想都没想，他杨戬的三尖两刃枪就指向了玉帝。后经王母的一番说辞，巧舌如簧的敖寸心机敏地顺着王母的台阶下来了——被“永禁”了西海。

    西海岸边，杨戬第一次拥敖寸心入怀：心痛吗？愧疚吗？想不到吗？“把你的爱你的遗憾留给三界吧？”说完这句话，敖寸心转身欲离去。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任由她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地把手抽走，头也不回地入海底了。

    ——那一刻，他杨戬“心疼”了，锥心刻骨般地心疼起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一起生活了一千年的女子了。

    他知道她喜欢他，从最初的相遇就知道。明知道他给不了她什么，扔向他飞蛾扑火一样地扑上来······

    那一刻，他真的心疼了！

    如果说他最初懵懂的美好初恋给了牛丽儿，千年心中的渴望爱慕给了嫦娥，那他长长神生的“心疼”则给了这个飞蛾扑火般的龙女——敖寸心，因为无论是今前还是今后，他知道，他的这种“心疼”都不会再给别人了。

    ——“天庭顶罪”让他重新认识了敖寸心，也才理解了过去敖寸心的某些想法、做法。多年的天庭生活，尤其是在做了多年的无间后，他不得不从心里慨叹：在龙王族传统教育下熏陶出来的三公主敖寸心，真的是不能小觑。

    及至后来，三妹杨婵私配凡人被他压在华山下，他动了改天条的念头。

    再到后来，三妹的孩子沉香救母走了他过去所走过的路。

    嫦娥仍然悲悯三界心装大爱，像过去帮助他一样地帮助沉香。为了和他斗智斗法，嫦娥不惜和“调戏”过她的猪八戒，在凡间眉来眼去并互称兄妹。在抓住猪八戒后，他很很地用鞭子抽打他：是因为嫦娥拒绝过他杨戬而让他嫉妒猪八戒吗？还是他在大街上看见嫦娥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让他生自己的气？他不知道，或许兼而有之。

    凌霄宝殿上嫦娥当众承认杨戬暗恋她，他真的有些意外吃惊：女人不是都注重自己名誉的吗？而后又在自我安慰下释然。“为了三界大爱，”嫦娥真的和自己一样不在乎“名声”啊！

    上位者即便再体恤下属，也是要为维护自己地位服务的。他和玉帝、王母的尴尬关系，决定了他们是相互利用、相互猜忌、相互扶持的关系。既然嫦娥不在乎，那么，为了接招王母的试探，他高调地利用了他“杨戬暗恋嫦娥”这件事。从而躲过了王母的猜忌，至少表面上王母继续“信任”他了。

    无间那段时间，他真的很苦闷的。梅山兄弟一个个离开他，啸天犬也被他打入凡间。被他杀死的东海四公主的魂魄，寄养在真君神殿。那几年，魂魄状态的东海四公主敖听心，成了他吐露心事的“红颜。”他对听心说了他所有的计划，也吐漏了渴望嫦娥对他的理解，以及嫦娥不理解他的苦闷。他一次也没有提过敖寸心，听心也没问过他，这倒证实了他的猜测：听心和寸心的关系远没达到“姐妹情深”的地步。不是听心不好，而是听心根本就不赞同敖寸心的做法。他和敖寸心千年的婚姻，四海只有听心一个人来，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受了西海的托付。

    听心是三妹杨蝉的朋友，也是嫦娥的朋友。寸心刺杀嫦娥的前一天，听心来对寸心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肯定和嫦娥有关。不然寸心不可能连夜上天，而他们刚从天上下来，圣旨就到了。

    ——哼，他的这两位舅舅和舅母啊，真的是算无遗策！而嫦娥不过是他们不经意间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新天条出世他伤的很重，嫦娥也经常照顾他，他心里真的很感激。但在感情上，此时的他早已心如止水，起不来一点儿波澜。大殿上的相视一笑，对他来讲，不过是解除了以往的误会。所谓的“月光宣言，”亦是他对“曾经”暗恋感情的决绝。

    只是，仍然美丽清冷的嫦娥仙子随着新天条的出世放下了身段，在他面前时时作娇羞状，有时会让他眼前没来由地浮现出那个“低头浅笑”的粉衣女子。周围人的起哄他没出言制止，并不是他默许什么，而是他在寻找一个让嫦娥止步的锲机。毕竟是曾经心中的美好，他还是不想亲手打破。

    有时尊严留给别人，也是留给自己。关于“尊严，”不管别人在不在乎，他杨戬是在乎的。

    这不机会来了。

    穿敖寸心做的衣服看嫦娥跳舞，尾声还没结束就离开，相信嫦娥会明白什么。至于其他神仙的八卦，爱传多远就传多远，能不能比的过“月光宣言，”就看他们的本事了——当然，要是能让远在三界游玩的龙女听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