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我本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谁料你……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任了你拽我去巷后头慢慢谈价钱!”
“咱不说这个好吗,不说这个。老黄历了……俺今日来是想……”
“是想要钱,对吧?”程星儿打断那人的话,“因为你把所有的钱都赌完了,对不对?你卖妻卖女都不够,还把我那支金钗,那唯一的嫁妆也给当了,对吧?那是我娘的东西!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程星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底下那人的痛斥越来越多,如被堵住的洪水爆发一般,从她胸中倾涌而出。
“等我终于有能力去赎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当初是死当,我赎不回来了。现在那金钗早化成一滩金水,不知变成了哪家人的玩意儿。可那是我娘唯一的物件,你……你畜生!!”
“你不就是来要钱的么?好,好,老娘都给你,连着整个玉春园都给你,你慢慢挥霍吧!看你能活到几时!当初那群人怎么没有打死你?!”
程星儿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的一阵怒骂引来了夏花和春草。她们两个人站在楼梯口,颇担心地向下询问。
“程妈妈,您怎么了?”
春草指着那个穿着破旧如同乞丐的人:“他是谁?”
程星儿忙安顿下心神,向上扯出一个笑容:“妈妈没事,你们快回去。”
夏花和春草狐疑地看看二人,也没说话,只是对视了一眼就依言回去了。那乞丐瞅着夏花眼睛都看直了,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程星儿捕捉到他色虫上脑的瞬间,怒不可遏狠狠地一拍桌,把底下那乞丐吓了一跳。
“我这里不欢迎你,给老娘滚出去!”
她涂着蔻丹的手指向外面,两只玉镯互相敲击,叮当作响。那人摆出更加可怜的姿态:“可怜可怜你的贱夫,俺现在……你看,外面在下雪,俺要是穿着这一身会被冻死……你手上那两只镯子,哪怕一只都够俺买些穿的啦……你大发慈悲,你不会叫你夫君冻死的……”
“我都没有脸承认你是我的……”程星儿发作过后只觉得头有些晕,身子微软了软,连忙把手往柜台上一撑。
“你到现在,连女儿的去向都不关心。你不仅是一个混蛋的丈夫,还是个失败的父亲。”
那人像是才想起一般,煞有介事道:“可不是俺的亲女儿!俺方才就想问了!她在哪儿?刚刚那两个里头是不是有一个是咱女儿?”
他把头往楼梯口,刚刚夏花出现过的地方探:“方才那个美娇儿,是不是咱女儿?诶!!!你爹在下头呐!别躲了,快出来。你爹在这儿呐!!”
“给老娘闭嘴!!!”
程星儿脸都憋红了,嘶喊得喉咙都破了。
“她不会是你这种东西的女儿!你给老娘滚出去!!”
“今儿要不到东西,咱可就不走了!”那人索性往地上一躺,把二郎腿一翘,“哪里不是死,与其冻死饿死在外头,不如死在这儿,死了也做个风流鬼。”
“你真当我没人了?”程星儿冷笑一声,拍拍手,便从后厨走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一手提了那人就往出拖。那人拼命挣扎,一边嘴里乱嚷“杀人了”,引得路人争相观望。
那人见引来了人,索性喊得更大声:“在场的伙子们都听着!玉春园老娘们儿心黑呀,要把俺一个可怜老头子丢到雪地里冻死饿死!老娘们儿用咱钱吸咱血,临了儿了咱落魄了,翻脸不认人呐!!”
程星儿一听气得要晕过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柜台,一路就到了那老头面前。她把自己手上两个玉镯与貂毛披帛都卸下来,丢在老头身上。她眼睛里都闪着泪花,身子因为失去平衡有些微微的摇晃。
“我程星儿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老畜牲……”
一口气没能调匀,程星儿向后一仰。两个大汉把她稳稳接住,那老头却极为敏捷地把玉镯和披帛一搂,往怀里一揣,飞也似的就跑了。
玉春园里,程星儿磕下两颗救心丸才悠悠转醒。四季围在她的身边,都用担心的眼神望着她。春草揩干她额角的冷汗;夏花握着她的手,询问她现在是否好了些;秋月的面部表情变化不大,正在为其倒茶,可转过来,眼中也含着无穷的担忧;冬雪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帮忙做做按摩。
“程妈妈,你终于醒了!”
程星儿悠悠吐出一口气:“妈妈死不了。我的四季都很乖,怎么舍得死。”
“妈妈,你吓死我了!”
“不怕。”程星儿露出一个母亲一般的笑容,摸了摸夏花的秀发,“你们妈妈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你们啊……你们可不许出一点意外。”
这几天程星儿都没能下床。夏花和秋月都没有接客,一心照顾她的起居。这件事情发生约莫一周,夏花便带回了消息。
那老头死了。冻饿交加死的。
程星儿给他的玉镯和披帛他都当了,但换成现钱的那一刻,他又犯了瘾。他输的一败涂地,连他自己的命也一并输掉了。
程星儿听后却再无声嘶力竭,只是嘴里哑哑一句。
“活该。”
说完,她就无力地闭上眼睛。夏花和秋月不知她现下是气还是释然,都一言不发。程星儿闭上眼后又睡了一觉,才将眼睛再次睁开。她哑声唤过两个女孩,将她们双手执过,却也什么话都没讲。
她最后撒开她们的手,低低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