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由年轻的孙德松顶替,这样不仅可以变成两对同胞兄弟联手结盟,而且也使这个团伙变得“年轻”化了(王文绪比汪家仁还年长5个月)。反复权衡利弊得失,他们最后下了决心,与孙德林合“演”了河边上的“戏”。
孙德林除了对汪家哥俩列举的那些“踹王”理由外,他内心还深藏着不能告人
的秘密。
孙德林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始作俑者,在一次次抢劫犯罪中心毒手狠,残暴至极。落网后他自己也坦率承认,自己“确实是滥杀无辜”,“血腥味太大”;然而,他也相信“善恶终有报”,对法律的惩罚心存恐惧。他有个未对人言的时间表:40岁“收山”,放下屠刀。以抢劫运钞车为契机,他认为现在已经到了“收山”的时候了。
与汪家哥俩在抢劫中发生意见分歧,是孙德林萌生“收山”之念的另一个原因。他的主张是,要干就干“大”的,见好就收,蜇伏一段,用抢来的钱开个饭店什么的,后半生也有个依靠。干的时候务必周密思考,注意隐蔽,“踩点”的时间不能过长,以免弄个“脸熟”。可是那两个姓汪的却不然,他们没钱就干,连连作案,也不管干的对象钱多钱少,只要能弄到钱就行。特别是汪老二,压根儿就不是干这个的料。倘若将来大家有个好歹,十有八九要坏在他身上。汪老三呢,别看在研究行动计划的时候他总要比比划划地白话一通,最后还得按自己的干。总而言之,这两个人他都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为三弟孙德松担心,也是孙德林的一个考虑。在他心目中,孙德松与自己完全不同,是个好弟弟。他孝敬父母,年轻有为,无论亲人还是单位的人都对他印象不错。只是后来由于妻子闹离婚,他心情郁闷,无心工作,拉他入伙时,他就破罐子破摔,也干起了杀人抢劫的“营生”。为此,孙德林总是感到不安:如果案子犯了,连累了弟弟,那就是他害的,他愧对家里的亲人们。
与孙德林不同的是,汪家哥俩犯罪欲望强烈。如果孙德林劝他们“收山”,肯
定不行。于是,孙德林表面上是在处处为犯罪团伙着想,出谋献策,暗中却在实施着“踹”掉王文绪的计划,同时作着干几次“大”的之后,在40岁前“收山”的准
备。
如果单是为了“踹”掉王文绪而扔掉4支猎枪,那代价岂不是太大了,汪家哥俩能同意吗?
醉生梦死
事实毕竟是,汪家哥俩竟然同意把猎枪扔掉,而且这么干了。这是为什么呢?
汪家哥俩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要弄到真正的枪为了区别于猎枪,他们把手枪叫作“强兵器”。抢劫运钞车成功,他们每人分得一大笔赃款,有了的钱,买枪欲念随之越来越强烈了。猎枪虽然也可以用于作案,但它又大又笨,不便于携带。于是,他们想在作案工具上来个“更新换代”,用刚刚到手的赃款,孙德林提出“踹”掉王文绪的建议后,他们就借此来了个顺水推舟,把已经完成“使命”的猎枪献出来,充当了“演”这场“戏”必不可少的“道具”。
在预审员面前,汪家仁说:“我们干‘事’弄到钱后,就花天酒地,什么事也
不想。”又说:“干我们这行,有今天没明天的,抢点钱就花了,填补一下自己
(精神上)的空虚。”
抢劫运钞车得手,汪家仁分得7万多元,腰包一下子鼓了起来,又有了寻欢作乐的钱。
汪家仁离不开的,一个是酒,一个是女人。
汪家仁爱喝酒。虽然每次喝得不多,一天却要至少喝三回,甚至喝四五回。以前,他在沈阳东站货场蹬“倒骑驴”拉脚,干一天活儿很累,回家后喝点酒解解乏。自从上了孙德林、汪家礼的贼船,干起杀人抢劫的勾当后,酒又成了他缓解作案后的紧张心理,麻醉自己的东西。
抢了那么多钱,喝酒是喝不光的,汪家仁最大的“消费”是出去找女人。
这个犯罪团伙的5个人都离了婚,唯有汪家仁续了弦,后老伴为他生了一个很不错的儿子。饱暖思淫欲,人老心不老,生就一颗花花心的汪家仁怎么能看得上已经满脸皱纹的老伴,自从变成匪,干上杀人越货这一行后,他往往一夜之间便成为巨富,为了寻求刺激,就嫖暗娼,直到把钱花光了为止。为这个,连汪家礼也数落过他。
这天,汪家仁被那笔赃款烧得呆不住,又想出去走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刮了胡子,换上一套新衣裳,揣起几千元钱,跨上摩托车开走了。
汪家仁有个本能,像只狗似的会闻味,知道哪家酒店、娱乐厅里有他需要的那种女人。
汪家仁正骑着,一辆“佳美”轿车从身边飞驶而过。车轮辗过一个水洼,泥水
飞溅,弄脏了汪家仁一只裤腿。汪家仁懊恼地骂了一句,跟着“佳美”跑起来。
“佳美”开到娱乐宫门前停下了。车门开处,一个“大款”模样的中年男子挺胸凸
肚地走了进去。汪家仁一见,也停了车,暗骂:不用你小子显摆,你能来,我也能来!他放好车,也走了进去。
汪家仁寻欢作乐,一般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样既感到新鲜有趣,也不
会让人弄个脸熟。这家娱乐宫是他头一次来。进了门,他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小舞池里,彩灯旋转,乐曲悠扬,一对对红男绿女勾肩搭背,跳着“联系步”,看得汪家仁心里直痒痒。但他不喜好这个,急着找小姐。
在包房里,汪家仁点了个身材高挑的小姐来陪他。
“小姐,叫啥名呀?”
“大哥,你叫我小敏好了。”
“哪来的?”
“开原。”
“多大了?”
“22。”
“坐吧,坐吧。”汪家仁伸手拉过小敏,“这里就咱俩,客气啥,嘻嘻嘻……”
汪家仁笑着,拽起小敏的手揉搓着。
小敏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父亲年龄还大的老头子,一阵恶心。这人白脸,秃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正经,先“宰”他点钱再说。小敏说:“大哥,我给您点几样菜好吗?”
“好,好。你爱吃啥就点啥,大哥有钱。”
“你喝啤酒还是白酒?”
“白酒,白酒。”
酒菜上来了,汪家仁一只手搂着小敏,一只手举起酒杯,一扬脖,“吱———”干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叫了声:“爽!”
“大哥真逗。”小敏微笑着迎合,递过去一本歌单,“您唱个什么歌?”
“好,我唱。让我想想……”汪家仁用手一拍脑门儿,“哎,对了,有没有那
个……《爱江山更爱美人》?”
“儿子是儿子,我是我”
伴随着音乐,汪家仁眯起小眼睛看着屏幕,扯起破锣似的嗓子,对着麦克风唱起来:“……人生短短几个秋呀,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来呀来喝酒呀,不醉不罢休……”
汪家仁唱得高兴,走到桌边,拿起一杯酒,又干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在汪家仁看来,这支歌唱出了他的人生哲学:对酒当歌,及时行乐,有钱就花,花光再劫。
一天,他骑着摩托车从火化场门前经过,见门脸上一副对联很有趣,就停下来细看。那副对联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坎坷,苦辣酸咸;横批:谁都得来。汪家仁站在那里细细品味,很有感慨。他想:自从干了“没本的生意”,钱来得容易了,但也常在睡梦中突然惊醒,梦见“干活儿”时掉“脚”了,吓出了一身冷汗。是啊,钱抢得快花得也快,有今天没明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反正人活一世最终是个死,还是活一天快活一天吧!
那一夜,汪家仁在娱乐宫过得挺高兴,随手甩给小敏1000元钱。这钱他不心疼,反正花光了再去抢……
汪家仁回到家,已经快半夜了。老伴躺在床上压根儿没睡,听见窗外传来摩托车的声响,爬起来给他开了门。
汪家仁的家是楼房,屋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台旧冰箱、一台旧电视机,没有更值钱的东西。那些抢来的钱,都让他胡造了,没攒下。
“又去耍了?”老伴问。
“嗯。”汪家仁懒得回答,用鼻子哼了一声。
汪家仁每次在外面嫖娼回来,都欺骗老伴说,和朋友打麻将去了。
“输没输?”
“没输。嘘———小点声,别弄醒了儿子。”
汪家仁很喜欢儿子,他是个独生子。汪家仁对儿子要求很严,学习上也抓得很紧。他允许男学生到家看儿子,不允许女学生来。他对儿子说:“你还小,尽量和女孩子少接触,不然会影响你的前途。”他希望儿子将来学法律,这年头干法律的挺吃香。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不能误了孩子,得让他学好,长大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老伴围着汪家仁嘟囔着说:“家里买菜没钱了,你还总是打麻将。”
“给,给,”汪家仁从怀里抽出两张百元票,递给老伴,“我也没多少钱了,
先给你这些花着。”
汪家仁对酒店、娱乐宫的小姐们出手阔绰,高兴了一次给过几千元,可是他对家里的老伴却很吝啬。一是给多了怕露,再是老伴哪能和那些小姐比?他在外面要面子,钱给足了小姐们才能好好地侍候着。平时他只抽“三塔”、“吉庆”烟,在家里也无非喝点小酒而已,没有别的花销,老伴压根儿不知道他在外面一掷千金。
一觉醒来,旭日临窗。汪家仁睁眼一看,时候不早了,老伴在厨房里忙着,儿子还没去上学。他边穿衣服边喊儿子:“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上学?”
儿子走了过来:“自行车坏了,打半天也鼓不起来。”
“哎,那是扎带了。”汪家仁说着从衣兜里抽出两张10元票,“给,打车去,
别迟到了!”
儿子揣起钱,拿起书包匆匆下了楼。
汪家仁急忙穿上拖鞋,走上阳台。他看见,儿子并没有打车,而是向公共汽车站跑去了。他点点头,笑了笑。
晚上,汪家仁“踩点”回来,把儿子叫过来,问:“早晨上学,打车花了多少
钱?”
“我没打车,花5角钱坐公共汽车去的。你给我的钱,我想攒着买书。”
“那,下车还有一段路呢?”
“我跑去的。”
“没晚?”
“没晚。”
汪家仁点点头,放心了。儿子从小就挺懂事,是个好孩子,长大一定错不了。
在外面频频干着杀人不眨眼的罪恶勾当,他是个恶魔;在家里谆谆教诲儿子学好上进,他是个严父。这对汪家仁来说,不是很矛盾吗?
“不矛盾。”汪家仁在回答笔者提出的这个问题时侃侃而谈,“儿子是儿子,
我是我。‘养不教,父之过。’儿子学好学坏,我有责任。我决不让儿子走我的路。”
的确,汪家仁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
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