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被莫名骂得狗血淋头的选手们一个个低着头整齐的站在场上,动也不敢动。外围被抓来充当临时教官的冯立、李成等人也都不敢动。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某人骂累了宣布开饭时,因为崩的太紧而导致腿抽筋的人居然有一大片。
山中发生的事,在眼下这个大时代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东都洛阳,另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正在发生着。
巧的是,这两件事,其实可以当成一个故事来讲。
会通苑,挹翠亭。
虽是戌时深夜,但整个会通苑仍旧灯火通明。
内侍与宫女们小心的更换着即将燃尽的灯火,擦拭着廊道门厅。无论皇帝陛下在与不在,皇家内苑的辉煌与瑰丽都必须时刻保持。
况且有小道消息说,皇帝陛下要回东都了。
几个内苑别宫热闹起来,杨广御封的几个夫人都各自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首饰,打发宫女探听着消息。对比之下,倒显得挹翠亭比往日更加冷清。
大家都知道,住在这里的侯巧文是个清高的,不懂打点上下,巴结内侍。她的名字也从未出现在皇帝临幸的名单里,自然无人与她往来。
“秘洞遍仙卉,雕房锁玉人。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停下玉笔,侯巧文只着单衣走到亭子里,仰头望着黑暗的夜空,只觉得被这深宫高墙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要放声大喊。
在古代,这叫深闺寂寞,再往后推一千多年,就是抑郁症晚期。
鲁迅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不知何时,亭子里的横梁之上已打好了三尺白绫。侯巧文搬了个胡凳站在亭下,梦游一般的踩了上去。
她受够这种坐牢一般的日子了。可让她放下尊严去巴结一个阉人,她也做不到。
索性,老娘不伺候了。一了百了,吓死这帮混蛋!
下了好几次的决心,终于在这一次,杨广准备回驾,整个会通苑都欢声喜气的时候,她付诸了行动。
夜风吹过宫苑,带起她单薄的衣裙,如临凡仙子,飘飘欲飞。
侯巧文闭上了眼睛,雪白的脖颈伸入白绫内。或许在下一秒,预定的命运便会降临。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条粉色的丝巾自夜空中飘落,好巧不巧的飞进亭中,呼了她一脸。侯巧文睁开眼睛,下意识的躲避……
“噗通!”
一声痛呼,刚刚还欲飘飞的仙子顿时摔落凡尘,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所以说,乱丢东西神马的,实在是太没素质了!
侯巧文噘着嘴巴揉着身下,低头瞥见落在前胸上的罪魁祸首,顿时气就不打一出来。恨恨的扯过,抬手欲丢。
然而在动作中,却瞥见上面似乎有字。鬼使神差的又收了回来,展开纱巾。
“北国风光……”
清丽的声音慢慢吟诵出来,如莺啼深谷。
侯巧文只觉随着诗句,一副巨大的景象在脑海里徐徐展开,慑心夺魄。她往日深锁宫苑,何曾见到过诗中景象,一时间心驰神遥,竟是痴了一般。
整首读完,心跳剧烈,久久难以平静。
大气,磅礴,豪迈,都难以形容此诗万一。当然了,这诗表达的另一层含义却是不能说的,但此刻正值她对皇帝失望轻生之时,竟莫名生出些许畅快。
“河东,李玄霸……”
侯巧文仰望夜空,晶莹的眸子划过迷茫。
该是怎样的伟岸奇男子,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此刻,他又在做什么?
在这一瞬间,便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被深宫挤压浓缩的压抑情感,忽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冲向那个自虚无中出现的名字。
她永远猜不到这厮在干嘛。
“一炷香!”
被大片火把照的通亮的校场上,李大德瞪着眼睛,吐沫星子飞溅,竖着一根手指扯着嗓子怒吼道:“一炷香的时间!学不会的,不,及,格!”
“啊~”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发出一片哀嚎。
在他们对面的高台之上,小桃儿举着一个大号毛笔,正在一块大木板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一个“桃”字,紧张得小手都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