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客栈问策

 我的脚步顿了顿，神色自若地往房间里走去。

    姬昭等在门口，看着我走近，朝我伸出手。

    我对他行了个礼，看也没看他的手，绕过他在房间里坐定。

    等我端起茶喝了一口，我才发现南来北往的掌柜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一对上我的目光，忙又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

    我转头看向门口的姬昭，他收回自己的手，毫不在意地走了进来。

    他身材颀长，俊眉修目，气质如冰雪般冰冷，眼睛如狐妖般魅惑，玉冠束发，两束黑发自鬓边而落，广袖宽博，就像是落凡的谪仙。

    可是，这个人的心，比七窍还多三窍，没有人能够猜透他在想什么。

    我低下头，心中暗暗地想，他这样聪明，才值得我选择他。

    姬昭在我面前坐下，给我和阿衍斟了杯茶，又将我那杯茶递到我跟前，含笑看着我：“卿卿，找我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接过茶盏，在鼻尖嗅了嗅，轻轻啜了一口，道：“殿下有想过，何时登基吗？”

    姬昭漫不经心地品茶：“父皇如今尚还在世，谈什么登基即位？”

    我说道：“殿下这样说，只是因为殿下知道，此时不适合，往后的几年里，都不合适。”

    “哦？”姬昭兴趣盎然地看着我，“愿听卿卿高见。”

    我对着他一条条分析：“这第一，世家把持朝政，九品中正制之下，朝臣皆是世家后代，殿下即便即位，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不敢轻易挑战中正制，这便要受制于世家。而殿下，”我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千里寒冰下是熊熊烈火，他的野心隐藏在清冷的外表下，“绝对不甘受制于人。”

    “听起来很有道理，”姬昭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我继续说下去，“这是其一，那其二呢？”

    我微微笑了下，继续说：“其二，先帝只相信姬家王爷，朝堂上下一十八位王爷，每位都手握实权。先帝在时，还能压制王爷们，换了陛下，可就危险了。在王爷们看来，殿下不过区区黄口小儿，怎么能容忍殿下压在他们头上指手画脚。所以一旦殿下登基，危机会自内部而起。”

    姬昭鼓了鼓掌，又给我斟了杯茶。

    我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里面的光越来越明亮。

    我偏过头定了定神，然后转头看着他，继续说：“第三，想要压制这些王爷，唯有一法，便是兵权。然而，世家不能轻易用，寒门才子又无法提拔，殿下即便登基，也无法掌握兵权。眼下虽乱，却是浑水摸鱼，培植势力的好时机。张皇后和杨国舅挡在前面吸引王爷们的注意力，殿下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姬昭的眼中有着压抑的热烈。

    我突然开始怀疑找他合作是不是作对了，但目前这个情况，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说：“第四，大景与北方鲜卑、氐人难免一战。倘若因登基先生了内乱，与鲜卑、氐人一战必然会惨败，到时候，大景就有可能失去北方的这半壁江山。想要坐稳这江山，无论如何，殿下都是不能着急登基的！”

    “卿卿！卿卿！”姬昭终于不再掩饰，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在这世上，知我者，唯有卿卿！”

    “是，是吗？”我有些不自在地躲闪着他的目光，“殿下过誉了，叶卿不过身在局外，看得清楚些了。”

    姬昭还想靠近我说些什么，阿衍突然斜插进我和他之间，抱拳说道：“家姐不过妇人之见，若有说的什么不对的话，还望太子殿下多多包涵。”

    阿衍这一插手，之前那古怪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

    太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外露，微微勾了勾唇，在自己位子上坐下，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既如此，不知道卿卿可有妙计解决此局？”

    我假咳了一声。

    阿衍在我身旁抱剑而立。

    理了理思绪，我接着说道：“殿下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急不得。张家失了骁骑营和大理寺，得利的是邵家和王家。殿下不妨先将京城防务和政务抓在手中。”

    “还有呢？”姬昭含笑对我拱手，“还请卿卿教我。”

    我抿唇一笑：“殿下，明人何必说暗话？”

    他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如何不了解当前的形势？他如今这番激动，恐怕也是因为他身边还没有信得过的算无遗策，可观大局的谋士。

    姬昭起身，双眸含情：“不知卿卿可愿助我，坐稳这万里江山？”

    我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用美色来驯服我，只装作没有看到他脉脉含情的眼神，起身问他：“殿下，可有心让旧颜换新颜，让这天下整个都变一变？”

    姬昭宛然一笑：“倘若卿卿愿意助我，我亲自将张氏一族拿下，让你亲手报仇。”

    他还是这样直击重心，但我如今就是喜欢这样的直接，不要弯弯绕绕，不要尔虞我诈，只要精诚合作。

    我微微一笑：“还不够。”

    姬昭意外地挑了挑眉：“卿卿还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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