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如鸿略避嫌地站在床榻的几尺之外,他的花青衬裾依旧直挺,如果双隐的眼光足够尖细,就能瞥见他裾摆处有一滴干透了的深血,其实更像是泼墨山水卷中画手不小心溅上去的一点浓墨。
不过双隐没有看见这滴浓墨似的干血,她躺在床上,被一个不相熟识的人盯着,浑身不自在,只好呆呆的凝视上头老旧得发黄的房梁。
卫如鸿却很自在,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觉得悬在心里千斤的石头轻了一点,好像有人对他的仇怨如清水冲墨一样淡了许多,可是除了他心中的这种感受,现实里什么都没有,不过一张病榻,两声雀鸣。
“姑娘,我这有个好东西。”
他一开口,活像在街边拉客的地摊主儿,给别人推卖些舍不得便宜让出去的宝贝,边说边从袖里掏出一方小盒。
“你它包装得像唇脂而已,其实很宝贵的,你现在这种情况,该是要用用……”
双隐意识到昨夜里给她医治的很可能就是他了,一时不知作何言语,现在还给自己送药,刚要竭力说声有劳多谢的话,愣是开不了口,却听那卫如鸿说了让她差点表情僵化的一句
“不过这个吧,恐怕寻遍天下也搜不出几个来,所以我只能分你一点儿了,但是你放心啊,它很有效的,连着抹几日,就会好的差不多了……”
卫如鸿向前一递,才恍然眼前人无法动弹,栈里栈外,也只见着一位女子——伙房的老妪,不过卫如鸿很是担心她颤颤巍巍的,把这盒宝膏掏得一塌糊涂。
叫姜弈吧,也不太合适……
走进了道
“姑娘,我给你上这个药,我用这个筷子点,你要是不介意,就眨一下眼。”
双隐也别无选择,不知怎的就眨了眼。
“不过上了药再喝粥的话,膏药就会被弄淡的,所以要先吃东西。”
说着就坐到床边,将她扶起倚在床靠上。
“姑娘,你莫要介意,性命重要,换了别人,也是这样的。”
双隐能说什么呢,她也说不出来啊,万分窘迫。
清粥落在衫领上,卫如鸿很自然地提了双隐的袖子给她擦去,还说
“你这衣服比我的耐脏,哪买的?…不知道?那是自己做的?”
卫如鸿也觉得自己废话有点多,执著点了药仍道
“这个膏涂上去有点凉啊,一开始你可能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他蓦地抬头,见双隐眼也不眨地盯着他,难得有几分不自在。
这位姑娘眼睑下上虽然生了不少浅褐色小斑点,但面相还是挺好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两人隔着一筷之距望着,双隐的竭力微微侧头,眼皮快快眨了好几下。
“双隐姑娘你这斑斑自小就有的么?我对这个也有一点了解,以前我邻居的小孩也长这些,就让我给消去了,不过若是你娘也有,就不太好说了……”
卫如鸿话本来就多,越说越能让别人以为他干过说书的活,对着个说不了话的,就更是敞开来没个完了了。
双隐恨不得把案上的那两个馒头塞他一嘴,不过也神奇,这朱红的膏药点在唇上,凉得火辣,一种清凉渗进咽喉里,胸腔顿时像饮了井水般地舒坦,刺痛也若有若无地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