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婚约,背负一世惨烈,不过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他竟如此以为。
然而,对一个已历遍沧桑,饱经炎凉的人来说,区区一纸婚约,区区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又能算作什么呢?
良久,修灵则无声而立,最终转身,掐着指尖噙泪道:“师尊,徒儿今日身体不适,晚宴便不去了,烦请同遥尊打个招呼。”说罢,跃下凉亭,踩风而去。
她走了。
风尽歌的手微微抬起,终又微微落下。他瞅了一眼被她丢下的挽风,垂下了双眸,弯腰轻轻将它抱入怀中,久久立在捧月楼,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望着。
***
修灵则漫无目的地往前奔去,不知多远,望见一座穹顶建筑。
圆弧屋顶气势雄浑,若庞然巨伞遮挡住了夜幕星河。在月色照耀下,一道弯弯光桥横跨穹庐,异常璀璨。正犹豫是否继续前行,身侧忽而横闪出一人。
公孙长琴音容顿现,只微微笑问:“又摸不着北了?你可知再往前一步,就会触动瞻星台的星轨,到时,甄易发现你擅闯禁地,可不会管你师父师尊是谁……”
……又是禁地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没事就往别人家的禁地四处乱逛?身为一门琴尊,就算不管管门中事务,也该去寻那混世魔王冤冤相报,怎会每日游手好闲只寻姑娘家麻烦?
修灵则没好气道:“我看你,闲的慌!”
摆弄着衣袖,公孙长琴却不显恼,“赠你步摇时说过的话可还记得?恰才听你跑得慌乱,本尊以为你有危险,才匆匆赶来。”
见她不吭声,又唏嘘,“原来不是有危险,而是受了委屈。”
他抬手,未曾触及她的面颊,五指轻轻一掠,已为她拭去了泪痕,“带你去个好地方,跟我来。”说着,唤出了宝琴,邀她上坐,唬她道:“若你不肯,本尊抱你——”
却见修灵则已跃上琴去,虽是满脸不情愿,但红了个通透,甚是娇俏可人。
夜晚的连山岛,似蓬莱仙境。呼应天上北斗的高阕,名曰“观斗阁”。
公孙长琴于高阕倚栏仰望七星勺柄,抿嘴笑道:“观斗阁乃是距离北斗最近的地方,既然你总是找不着北,不如就让本尊来作你的方向,此后携你同行可好?”
“你?”
修灵则声色清冷,并不侧目瞧他,亦无心观星,眼前却倏然伸过一只手来,五指骨节分明,若修竹挺拔,肤色洁白如玉,可胜雪欺霜。
忽地,那手中又幻出一坛酒,酒坛上贴着霞红绢纸,上书:一霞醉。字迹流美疏朗,撇捺缠绵,鸢飘凤泊,渺然欲舞,颇有大家风范,一看便知绝非出自酒肆庸常之手笔。
这字迹……怎竟如此眼熟?
对了,是那玉瓶签贴上的药名,也是《飞来琴驿图》题诗里的词句。
等等,师尊给的糖人上有“剑尊初离”四字,好像也是……
修灵则吃惊不已,顿时美眸圆睁,从上至下指着公孙长琴道:“你、你……你……”
手指却被他的玉指缠绕不放,只听他道:“不必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
只觉得脖颈后方热得发烫,似是烧了起来,心亦是噗噗直跳,跃上了嗓子眼。修灵则顿时又羞又恼,要说的话,就此全然湮灭。
夜风吹来,将公孙长琴的红衣长发荡得飘然欲仙。他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睛,懒洋洋地瞅着她,抿了一口酒,吟起了曹操的《短歌行》,取出琴来,且奏且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原来,从来都是他,不是蔡砚,也不是风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