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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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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感到无比的惊讶和无奈!那么,加林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对他妈的看法呢?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产生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真的如俗话所说的那样“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他会不会是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呢?

    父母离婚之后,加林虽说判给了他爸王厚义,是在王厚义身边长大的,但他小时候却一直不喜欢他爸,同情和支持的天平,一直倾向于他妈白素珍。他之所以如此爱憎分明地厚此薄彼,与他奶和他妈的教育和影响息息相关。特别是他妈白素珍,在他的整个成长过程中,从来都没有放松对他进行“仇父教育”。当然,他爸王厚义同时也在对他进行内容完全相反的“仇母教育”,但两相比较,“仇父教育”明显占居上风。

    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夺子”较量中,王厚义输得一塌糊涂。

    幼儿时期的王加林什么都听他妈白素珍的,而把他爸王厚义的话当成耳边风。

    白素珍克敌制胜的重要手段就是与儿子保持书信联系。用纸和笔克服时空的阻隔,拉近与儿子的距离,进而牢牢地控制着儿子的思想。让儿子爱她之所爱,恨她之所恨,与她的人生价值取向及爱恨情仇保持高度一致。

    早在加林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白素珍就鼓励儿子给她写信,并托付闺蜜李艳红作为儿子的“启蒙老师”。

    李艳红教加林书信的格式,教加林如何写信封,告诉加林称谓长辈时应该用“您”而不应该用“你”。

    王加林就是在艳红阿姨的辅导和帮助下,逐步成长为写信高手的。当然,他那时的通信对象基本上都是他妈白素珍。

    从白沙铺到陕西“三线”工地,到河北迁西洒河桥,再到河北保定市,白素珍走到哪里,加林的书信就会跟到哪里。

    王厚义曾意识到加林与他妈如此火热的书信往来存在的风险隐患,试图阻止加林与他妈通信。除了用“好儿不理下堂母”这些民谚苦口婆心地教导以外,他还找到本村一位在小学任教的女教师,让她私自扣留白素珍写给加林的信件,带回来直接交给他。

    迫于生产队长的淫威,这位女教师还真的干起了干涉他人通信自由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王加林写信给他妈,却老也收不到白素珍的回信。

    当他从艳红阿姨转交给他的一封信中,得知母亲一直在给他回信时,加林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是父亲王厚义伙同女教师做了手脚。这个受到伤害的孩子,立马变成了一只愤怒的小鸟。不过,愤怒归愤怒,他却没有勇气去找女教师理论,因为他拿不出别人扣留他信件的证据。他更不敢去斥责和质问他爸,那样的话,回敬他的只能是怒骂,甚至是一顿暴打。

    万般无奈,加林只有让他妈把信邮寄给艳红阿姨,再由艳红阿姨转交给他。这种转交比较麻烦,他得经常去艳红阿姨家询问。艳红阿姨收到信后,也只有瞅机会,偷偷摸摸地交给加林。

    这事如果让王厚义知道了,艳红阿姨肯定会受到牵连,而遭到王厚义威胁和辱骂。

    怎么办呢?就这么束手就擒,自此中断与母亲的通信联系么?王加林心有不甘。

    在烦恼和苦闷中煎熬过一段日子之后,这个聪明的小学生从艳红阿姨转信给他当中受到启发,终于想出了一个对付他爸和女教师的好办法。

    他写信给他妈白素珍,嘱咐白素珍回信时,把收信人写成他最要好的一位同学的名字,由那位同学收信之后,再转交给他。为保险起见,他还让他妈把寄信人地址和姓名省略,简单地写成“内详”两个字。

    通过这种缜密的“地下工作”,他才重新疏通了堵塞多时的母子通信渠道。

    白素珍继续通过这一渠道,牵着儿子的鼻子走。

    童年时的王加林,把他妈的话看作金科玉律,那真是说一不二、说东不西啊!

    九岁那年,加林从信中得知他妈从“三线”回白沙铺休息,蒙发了一个人偷着去白沙铺看妈妈的念头,并且紧张而又秘密地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他先向奶奶要了一块钱的车票钱(加林他奶因为偶尔把家里鸡下的蛋拿去卖,手里还有几个私房钱),然后拿了两根他爸抽旱烟用的麻杆和一盒火柴。准备好这些东西的那天晚上,加林兴奋得几乎整夜都没有睡觉。

    鸡叫三遍,他便摸着黑穿衣起床,从奶奶的身边下到地上,轻轻地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过堂屋,走过天井周边的过道,走过黑咕隆咚的巷子,轻轻拉开大门的门闩,出门后再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黎明前的王李村万籁俱寂。天空闪烁着疲惫的星星,弯弯的月亮已经从东边挪到了西边。

    加林怀里揣着奶奶给的一块钱和一盒火柴,手里拿着两根麻杆,沿着通往村外的村道快步疾行,时不时还小跑一段儿。离开村庄进入田野之后,他才放慢了脚步。路上看不见行人,除了偶尔的几声蛙鸣,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加林心里虽然有点儿碜,但除了害怕被他爸抓到以外,没顾及到其他的危险。

    到了清水塘,走在孝花公路上,加林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比之前要清晰得多,而且老是觉得身后跟着一个人。扭头回望,又什么都没有。过了松林湾,道路两旁都是黑黝黝的松树林,加林开始感到害怕了。

    他轻声地唱着歌儿,自己给自己壮胆。一只穿路而过的黄鼠狼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于是划着火柴,点燃一根麻杆,边走边挥舞着麻杆,在身前不停地划着圈儿。加林听他奶说过,豺狼是怕火的。只要麻杆上面的火星在自己身边晃动,凶猛的豺狼就不敢靠近。

    他就这样用麻杆开路,气喘吁吁地前行。

    事实上,加林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豺狼虎豹的位置,也没有拦路抢劫坏人的位置,那地方已经填满了对他妈白素珍的思念。他一心盼望着快点儿看到银带一样的瀤河,以及坐落在瀤河岸边的白沙铺。

    历经一个多小时,加林终于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到达周巷镇。

    路上已经有上早起赶集的行人。街道两旁的小餐馆率先开门,就像约好的似的,大家都在生炉子起火,店面门前袅绕着乳白色的炊烟。

    加林径直来到周巷汽车站,站在停车场出口,等候前往花园镇的长途汽车。

    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爸此时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王厚义手里提着一盏马灯,满眼凶光地怒视着加林。走到儿子身边,他恶狠狠地低声命令:“走,回去!”

    可怜的加林只能在他爸的押解下,返回王李村。

    路上,王厚义一会儿凶神恶煞地怒骂,一会儿苦口婆心地劝说,恨铁不成钢,失望溢于言表。他教导加林要懂事,要争气,当个“不理下堂母”的好儿子。既然白素珍这个狠心的女人不要你了,你就应该对她充满仇恨。不吃她给的东西,不穿她做的衣裳,把她纳的布鞋底,用斧头剁成两截儿,扔进池塘里……

    加林十一岁那年,刚刚改嫁给马教导员的白素珍不声不响地来到了王李村。

    在李艳红家里,他们母子俩得以重逢见面。

    白素珍说,她和加花就要随老马一家子去河北迁西了。她希望加林能够跟她一起走,也加入到她和老马组建的那个热闹的大家庭。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河北吗?”白素珍盯着儿子的眼睛问。

    加林满眼是泪,抿着双唇,头连点直头。

    白素珍于是告诉儿子应该怎么做。她怂恿儿子去孝天法院,找一位姓何的院长,表明自己不愿意跟王厚义一起生活,要求跟随母亲。

    “过了十岁,你就可以算作半个成年人了。具有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也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了。”白素珍有理有据地告诫加林,“法院是会尊重你的选择的。你就说王厚义打你骂你虐待你,不给你饭吃,不给你衣穿,说他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不关心照顾你。你坚决要求离开父亲,跟母亲一起生活。如果法院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就不吃饭,说要饿死在法院里。”

    加林不住地点头,把他妈的话,牢记在心。

    当天下午,白素珍就把加林带到了双峰镇。母子俩住在双峰旅社里。她为儿子买好了去孝天城的车票,耳提面命,教导儿子怎么说,怎么做。最后,把加林送上了长途汽车。

    “我在双峰等你的好消息。祝你马到成功!”白素珍满怀期望地对儿子说。

    因为有母亲的幕后指挥,加林对孝天之行充满了信心。

    到达孝天城之后,他根据他妈描述的路线,找到了孝天法院。

    望着法院大门上方的国徽,以及大门两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加林的两条腿如筛糠一般哆嗦发抖。

    接待他的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小伙子。见一个十岁的小孩来告状,而且话没出口就直抽泣,那个小伙子不停地叹息“可怜”。

    小伙子倒了一杯水给加林,又在一个黑封面本子上详细记录着加林的陈述。最后,他还根据加林的要求,找来了白素珍提到的何院长。

    何院长弄清楚加林的意图后,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他一直面带微笑,显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何院长问加林,是谁让他来法院的。

    “我自己。我自己来的。”加林按照他妈教的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我姓何呢?”

    “我向别人打听的。”

    何院长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转换话题,问加林是什么时候到的孝天城,吃过饭没有。并且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餐票,叫加林先去法院食堂吃了饭再说。

    “不!”加林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要求,不解决我的问题,我就不吃饭。我要饿死在法院里!”

    何院长一下子惊呆了。

    他停顿片刻,突然露出愤怒的表情,厉声吼道:“你有什么问题要解决!再在这里胡闹,铐起来丢到牢里去!”

    负责接待的小伙子对院长的意图心领神会。他装模作样地拿出一副亮铮铮的手铐。

    加林吓得哇哇大哭。

    何院长吩咐那个小伙子骑自行车送加林去地区汽车站,买好车票,让加林返回了双峰镇。

    加林回到白素珍坐阵指挥的双峰旅社,意外地见到了眼睛又红又肿的艳红阿姨。

    李艳红哽咽着说,王厚义因为加林突然失踪,认定是她伙同白素珍把他儿子弄走了。

    这个失去理智的男人,手持菜刀找到李艳红的家里,扬言不交出加林就杀了她全家。

    王青松和李艳红夫妻俩吓得面如土色,完全没有了主张。

    王青松也觉得,白素珍试图带走加林的做法有些过分,是想让厚义哥断子绝孙。他因此与李艳红吵了一架,叫她赶紧去找白素珍,放弃这种不仁不义的举动。王青松向厚义哥保证,他们会想方设法,尽快把加林弄回来。

    看到眼睛哭得如烂桃子一般的李艳红,白素珍因为朋友受牵连而心生内疚。再加上加林的孝天之行又“出师不利”,她只好让儿子跟着李艳红回王李村。

    她精心策划的夺子行动就这样快速流产了。

    王加林对他妈言听计从的历史,终结于他师范毕业那年,也就是白素珍反对他与方红梅恋爱这件事情上。

    至于白素珍为什么反对儿子与方红梅恋爱,我们没有必须劳神费力去探究,也没有必要去评判他们母子孰是孰非。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自那场纷争之后,加林就彻底改变了对他妈的看法。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被蒙昧多年的他突然间清醒过来了,开始用一个成年人的眼光,重新审视白素珍这个人。

    因为王加林没有服从他妈的“命令”,不肯与方红梅“一刀两断”,白素珍恼羞成怒,一改过去的温柔体贴、平易近人,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为了打击报复“叛逆”的儿子,她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显现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王加林这才发现,以前在他眼中“完美无缺”的母亲,实际上是一个自以为是、固执己见、蛮横霸道、无理取闹、经常情绪失控、喜怒无常、性格上有缺陷的女人。他甚至不再把父母离婚的过错,完全归咎于他爸王厚义身上。

    白素珍本性是善良的。她对人也比较真诚,通常情况下,不会存心去害人,但由于理性不足且感性有余,所以经常会犯认知上的错误。一旦自己的观点或看法形成,她又特别爱认死理,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容不得别人提不同意见。要是有人反对她,她就会把反对她的人看成是自己的敌人。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地予以打击,以此来捍卫自己的权威。

    像王厚义、白大货这些本来就有负于她的家伙,自然会被她划定为不共戴天的敌人,到死也不会得到她的原谅。而其他没有做对不起她事情的人,哪怕是她最亲近的人,如果不听从她的安排,不服从她的指挥,不积极支持她,哪怕是消极应付她,或者保持中立的地位,她同样会反目成仇。

    简单地讲,她热爱的你就必须热爱,她喜欢的你就必须喜欢,她憎恨的你就应该憎恨,她讨厌的你就应该讨厌。她的爱恨情仇就是你的爱恨情仇。别人的喜怒哀乐,必须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变化。

    王加林违背他妈的意愿,坚持与方红梅走到一起,白素珍不间断地写信痛骂他、呵斥他、贬低他、打击他。那些充满火药味的书信全部汇集在一起,可以赶上鲁迅的杂文集。至于加林千里迢迢地去河北迁西当面挨的骂,我们就不再列举了。唯一让我们感到庆幸的是,钢巴硬正的王加林一直没有屈服,没有被他妈恶毒的唾沫星子所淹死。他参加工作之后,仍然我行我素地与方红梅恋爱来往,而且感情与日俱增。

    白素珍难以忍受儿子的这种忤逆行为。难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她又写信到加林的工作单位控诉。并且亲自去找校长,找教育组长,说加林大逆不道,不忠不孝,品行不轨。极尽所能败坏儿子加林的名声,把这个叛逆之徒骂得一无是处。

    对于一个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年青人来说,亲生母亲的“差评”会给单位领导留下什么印象,会对他的事业和前途产生什么影响,我们可想而知。

    在白素珍与王厚义争夺王李村房产的纠纷中,加林只是表明自己保持中立,不参与父母无益的争斗。他也不要奶奶留下的遗产。结果,白素珍还是不依不饶,在加林结婚时闹得天翻地覆,把儿子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搅得一塌糊涂。连已经承诺并且送出的礼金,又重新索要回去!

    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母亲,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可偏偏让王加林遇上了。

    他能不心生怨恨么?特别是想起白素珍到处唾沫四溅地造谣惑众,红口白牙地说假话诬蔑他,加林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撕烂她那张无事生非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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