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重逢

    战事多年，我早已麻木。

    荒凉的西地被异族铁蹄扫荡无余，曾经的皇都也成了一片火海。

    四处都有离乡哭喊的难民，而我便是其中一个。

    到了故乡金陵城，我直奔当年被大火烧穿的宅邸面前——此处，仍然是一片废墟。

    跪在横放的焦木面前，我一时哑口无言。

    我听闻，那金陵城主将要挂旗投降，送与异族这寄托了我无限哀思的故乡。

    “又得离开了。”

    我这样想着，憋住不放的泪水忽然冲关，不可制止地流淌了下来。

    正要费劲起身，我听见身后传来叫喊：

    “姐姐！”

    那是玉儿的声音。

    我猛地转过身去。只见她一袭桃色小缎绸裙，白润脸上清淡抹粉，俨然是富贵人家的打扮。

    喜出望外，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个词。

    她冲上前来，抱住腿脚不便的我，惊喜大喊着——我能感觉到，肩膀处的异味衣衫，已然湿润。

    这一重逢，不知是多少年才盼来的。

    玉儿高兴道：

    “柏公子！柏山和也在，你还记得吗？”

    我心头一颤。

    她带着我上了一辆马车，穿行在混乱的人群之中。

    此时的我才知道，出落标致的玉儿，已是金陵城主的当家夫人。

    而那柏山和，在入朝为官之后，又几经跌宕，机缘巧合地到了金陵城上。

    “我不想见他。”我低声道。

    玉儿一怔，询问我原因。

    可半晌了，我还是说不出口。

    无非是，害怕他见着了如今狼狈的我，而我颜面无存。

    世事起伏，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

    我会想，如若当初在雨亭初见时，我伸出手去拦住他，会变成什么样？

    我会想，如若那时在茶楼会面时，我执意要他娶我过门，又会是什么样？

    可正如人生无常，曾经以为坚固无比的国城也早就被破——这样的因缘际遇，又哪是能强求的？

    我只恨，此生定是有缘无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