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桌在圆桌前喝茶的池玲珑。
晕黄的灯光映照下,那姑娘上身穿着白底水红竹叶梅花图样印花对襟褙子,下着修长的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外套月白半臂,绣流云纹,缀以银色丝线,平添几分端庄典雅不说,系着的丝带下也缀着比米粒稍大的圆润珍珠,又有裙角绣着的盛开的海棠花,从远处看来也是精致非常。
因年纪稍长,她身上还披着一条深色织纹的狭长批帛,愈加显得整个身段纤细娉婷,风姿楚楚。
再看她梳着的惊鸿发髻,头上插着镶玉镂花短钗,戴一朵浅黄的雅致绢花,衬着额上双眉间今天下午和六月七月玩闹时,贴上的鹅黄花钿更加清丽逼人。
烛光下,这姑娘笑起来清丽柔美的不可方物,妙目盈盈,眼波流转之间,潋滟的幽光明灭闪烁,让人心中悸动非常。
墨丁看着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如此风韵的池玲珑,脑中再一次重复着净悟大师所说的“有缘人”。心中虽不相信,却也不由的再次又看了池玲珑一眼,蹙眉深思道:莫不是,这就是净悟大师口中的有缘人?
天色亮了没多久,宛州最靠边的这座驿站里,昨天晚上入住的人群,便三三两两的在用过早膳后,开始启程赶路。
池玲珑等人开始用早膳的时候,日头早已经升的很高了。等到他们准备好东西,下楼要出发的时候,时间早已经到了辰时三刻。
池玲珑等人今天倒是不急着赶路,墨丁早已经向驿站的小二打听过,按照他们前两日的赶车速度,今日即便他们出发的晚了,在天黑之前,也是一定可以到达下一个驿站的。
因而,心里有了数,今天池玲珑就赖了床。
墨丁和那少年主子是一早就出去了的,池玲珑没有打听他们行程的爱好,也就不以为意。
她是在自己房里用的早膳。
一个人吃饭难免无聊,池玲珑便让六月和七月给她说点新鲜事儿。
原本以为这两人会讲些她们以前的经历,谁知,两人反倒对昨天入住在这座驿站里的“大户人家”感兴趣起来。
七月挤眉弄眼和池玲珑说起“大户人家”这四个字儿的时候,池玲珑条件发射就想起来了,昨天傍晚进入驿站时,在驿站门口见到的那架华丽之极的翠盖珠缨的八宝华车。
而池玲珑的直觉也是非常准确的,因为七月要八卦的人物,的确是那家人。
“奴婢今天早起,去问楼下的小二通报早膳的时候,正好碰上那家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也去要求小二准备上饭。那丫头瞧着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倒是能言善道,且要求将这驿站里的早膳全都送一份到三楼,出手阔绰得很,还口口声声道,他们不差钱,啧啧,倒真是大手笔的很。当时可是把大家都惊住了。”
“后来那丫头上了三楼,大厅里便有许多人凑趣儿似地问那小二哥,那丫鬟是谁家的,怎的那般趾高气扬?”
“本来大家都是凑热闹的,也就是那么一问。谁知道那小二哥还真认识这户人家,说那丫头是宛城第一首富何家的。昨天便是何家的三姑娘和五公子,包下了整个三楼,在这里投宿。”
说起宛城何家,在宛城地界可真是个神奇的家族。
原本祖祖辈辈都是在茶馆说书的先生,几代经营下来,也攒了几个钱。日子过的说不上苦,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是富裕。
神就神在宛城何家,这一代老大家的一个姨娘生了个好女儿,说是经商的天才也不过分。偏还长的好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诗书绘画皆通不说,脑子里更是奇思妙想不断。
又是想主意开连锁茶馆酒楼,又是贡献各种让人口腹大开的新菜式,又是开专供千金贵妇们闲谈的女子会所,又是设计孩童玩偶,做所谓的纯天然无公害女子化妆品……
七月吧嗒吧嗒重复着从小二嘴里学来的话,絮絮叨叨说了好大一通,又将宛城何家的发家史,宛城何家神奇的三姑娘,素有宛州第一美男之称的何家五公子,整个的里里外外全部巴拉了一遍。
七月只顾着自己星星眼忽闪忽闪,在心里默想着昨日上楼时,见到的那个略有些邪行和雅痞模样的紫袍少年,想着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宛州城第一美男子啊,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比之他们的原主子要稍微差上那么一小点点点,但是,真的已经很不错很不错了。
七月不可抑制的就开始发花痴了,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的新主子池玲珑,从她说起“宛城”“何家”“三姑娘”这几个关键字时,面上便略有些僵硬、不自然和意味深长的,让人望之,心里便忍不住有些发憷的神色。
七月还在不停的八卦,池玲珑在终于回过神后,却也不由强制压抑住心底的躁动,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平冷淡漠的样子,漫不经心的一边用勺子,轻舀着盛在青釉瓷碗中的粟米百合红枣羹,再自然不过的问七月,“你可知道他们三姑娘的名讳,是那几个字?”
“何云沁啊!”
“啪!”
伴随着七月再自然不过的“何云沁啊”,这四个字在房间内传播开来,池玲珑捏在手中的汤匙,终于如愿以偿,“砰”一声落在了青釉瓷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