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社交圈说起来波澜壮阔,一举一动关乎全国,其实各县有各县的情况,圈内说来也很小,一场宴会将被谈论一时,也许是朱大少奶奶回去提起了吴太太的风姿,或许朱大少爷提到了吴博士要来拜访朱公馆,总之这个消息就传进朱公馆,吹到金夕的灵犬一般的耳朵里,她最近保持着敏捷,随时打算冲锋现阵,当她得知出席的人里有何凝脂——可能就是满月化名,而且是吴博士的太太,捕风捉影,她的心里可真乐开了花,各种猜测与各种方案,正需趁热打铁,蜂拥而至。
小河正好与《南京晨报》的主编约好,一早就去了报社。离开北平时,《北平晨报》的主编专门为她写了引荐信,让她带给南京晨报社,介绍她为报社写稿,她在北平小有名气,在南京可能不为人知。写作这行里也要交往,若无人认识,或没有前辈名家推荐,青年当家很难发表作品。作家与编辑的关系也是一种交往,已熟识的编辑向业界的推荐,能使年轻作家更受重视,也更容易发表作品。小河事先与主编电话约好,会面之前还准备了以前连载的小说与短篇带上。
前一段时日小河还沉浸在与朱世永重逢的悲喜交加之中,并不曾去报社接洽,而今她理不清生活的头绪,一个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便想方设法跳出来,到社会工作中去寻找答案。
何凝脂与报社主编相谈甚欢,她又是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士,毕业自名校——北平女子师范大学,已经有作品发表,写作上颇具实力,所以很欢迎她能为《南京晨报》写稿。主编提到《南京晨报》正在策划开一个小专栏,以一个居住北平的南方视角介绍北平生活,散文、短小说或诗歌不拘,只是填满报纸小小的一块五百至一千字,这是较临时性的专栏,可以带来一股古都异地的气息,新鲜的异地情怀,又方便随时换其他作家随时就能动笔。
第二天,小河正好借口去报社熟悉环境,查查资料,小河想接下这份专栏的工作,也好有机会独自外出,不用面对吴立霁。她不敢直面吴立霁,盯着他的眼睛对他说出实情对她来说是个天大的难题,慢慢疏远,他应该会有感觉,更方便她坦白金满月的身世之谜吧。
金夕是故意守候到小河出门离开之后,找来中央大学吴博士的住所,在门房前递上朱公馆的名帖。
借口来找满月不遇,金夕其实压根儿想见的人就是吴博士,她在满月那里只能碰壁,小河油盐不浸,是铁了心要与金夕作对。她也如愿按照谋划好的情形下,见到了这位一脸深沉的吴博士。
吴立霁一看就是聪明有城府的人,不会轻信受骗,便不能靠哄骗献媚就上当的男人。
但是男人总归是男人,是吃软不吃硬的那一种人。金夕脸上堆着媚笑,不知道他了解多少实情,她一心要探听虚实,总不能坐以待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满月。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处事之道放之天下还是通行无阻的。也不知道小河是否真与这个男人结婚,还是只在社交场面上冒充一下,听说有人假装成夫妻为方便某些不可告人工作,金夕是喜欢八卦打听的人,再加上她如今的身份有机会混迹上流的家族交往时,晓得天下无奇不有,见怪不怪。
金夕顾不得许多揣测,做戏要做得体面十足,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我是满月的同胞姐姐。”屈身施礼,总之,礼多人不怪。
吴立霁皱着眉头装作不解何意,金夕眼尖,马上知道找对人了。
她进一步解释道:“满月就是何凝脂小姐呀。”
这太有趣了,吴立霁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简洁乏味的人,既不看小说也不听戏曲,报纸只看前面两页,从不看民间异事与副刊文学。没想到会接二连三见识这么富有戏剧化的场面,小河的亲姐姐找上门来,难道这就是另一位朱太太么。
金夕扮演一位和善的太太,面带着忧愁,说:“那一年满月突然离家出走,后来还改了名字。我爹娘到处找她,许多年都不见踪迹,最近才在南京又见到她。”
吴立霁打量面前的少妇,金夕任凭他的打量,她的语气带着软弱,一心一意依靠男人的那种女性的媚声媚气,很容易打动男人。
“她对我有一些误会。”金夕踌躇地说。余光里瞥见吴立霁始终不说话,一脸泰然处之,手里翻看着金夕事先递上来的名帖——这上流社会假模假式的做作,金纸上还真透露不少信息,看来这位朱太太也不会让人失望。其实金夕并不知道小河是因为失忆,对往事从未提过支字,两人心照不宣,各自拼凑,吴立霁也不会轻易让她知道他的深浅。
金夕作恍然大悟状,又自我介绍:“我是朱公馆的二少奶奶,我家大少爷是在国民政府经济部做机要秘书,听说前几日政府的宴会上你们有见过面,不是约好了要来朱公馆里做客么。杭织坊现在当家的老板二少爷,就是我丈夫,本来该我们夫妇先邀请二位的,哪知被我们大少爷抢了先。”
吴立霁打算不动声色地听金夕怎么讲,应该比小河向他坦白更有别样的描述。“请喝茶。”
她再一次站起来,欠一欠声,恭敬地说:“吴博士,您不必这么客气。”
吴立霁问:“你的闺名是金夕颜?”
“哎呀!满月向您提过我这个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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