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又缓缓地启动了。
那间包厢乘她一个人,之前人多嫌吵,现在呆着又嫌闷,但是外面有一个奇怪的男人,总盯着她,让她不自在,她不愿主动触怒别人,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火车启动后,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子,随行的人都散了,现在剩她孤身一人,她从包厢走出来,目不斜视,匆忙地往餐车去,她对正在打扫的侍者问:“刚才我将折扇落在桌上了,可有人看见?”
当时她心里也有些慌乱,尽管表面上淡然处之,牵着孩子就走,竟然忘拿走自己的折扇,可见她当时有多慌张,扇面有她亲手写的字,落在别人手里就不好了。
墨绿色的面料,在室内果然颜色完全不同,更沉着冷静,看着像黑色又闪着深绿的光泽。他跟在她身后,不想吓着她,轻声喊道:“小满?”
她没有回身。
他又喊一声:“满月?”
她还是没有回身。
正当他绝望,喊出第三声:“金满月?”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确定是能够让她听见,她无动于衷。
终于在他失望沉入谷底之时——她回过身。
她看着他,两双眼隔空望着对方,她有一点儿近视,她已经认出他就是刚才一直就在看着自己的那个人,并且跟踪自己,现在这个男人在叫她。
他直直地向她伸出手,递过折扇,“这是你要找的扇子么?”
其实他从刚才就一直拿着她的折扇跟在后面,不知为何一直没找机会还给她,这是搭讪的好借口,却徘徊在左右,又一直带着折扇跟随她回到餐车。
金满月颇为得意的一手字,一个人一旦有擅长,必不会一直藏着不用。
朱世永原本已经准备好失望,她折扇上有字,是用狼毫写上去的绢秀的行草,一气呵成,他打开来急着看落款是否“金满月”?但并不是,他抱着一丝希望,下了必死的决心。
小河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壮着胆量仔细地打量他。椭圆形的眼睛,很大,能分别从瞳仁和镜片里看见自己双重的倒影。他的脸很圆很大,发际线有点儿高,无遮无拦地露出大脑门,几缕头发无辜地挂在前面,他望着她笑的样子很滑稽,又分明有些忐忑不安,可是这张笑脸,还有他露出不整齐的牙齿——
“我是朱世永,你不记得我吗?”他怎么还能保持镇定呢,很怕她回答是“你认错人了”,他的心怦怦乱跳,跳得毫不讲道理,希望或绝望,只系于一线之间。
她却眯起眼睛,聚焦,然后瞳孔放大,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打了个寒颤。
朱世永——她忘了自己,不该忘记他,她怎么可以忘记他呢?——可是她就是忘了。
眼前这个男人,猛然像发现什么,他从脸上一把拽下眼镜,热切地圆瞪着双眼。
她完全没经过大脑考虑,在飞逝如蝶的一瞬间,脱口而出:“世永哥?”
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声音是发自她的咽喉,听起来像是在遥远的梦谷里回荡,对于朱世永却是天籁之声。此刻多像漆黑的夜里,站在易碎桥上的她,孤独无助,又渴望站在对面的是他。
她一直盼望着,易碎桥上站着的那个人,能回过头来,她期盼着看到的那张脸,就和现在的这张脸一模一样,她心里盼望着——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她自己认不出来。
“世永哥,原来是你!”她竟然说出了乡音,不是吐气如兰的北方话,而是土气亲切的乡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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