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朱世永此时唯一个念头就是:“我要做什么才能让她不哭?”她的每一滴眼泪都砸在他心上,咚咚作响。
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世永哥!世永哥!”由远及近。
他转头一看是一脸傻气凹凸不平的金正,站在旁边,打断他的幽梦,他才又听见周围人的嘈杂。他又回头去寻找那枚钝剑的光芒,却全然不见,侧颜精美的女孩也不见,完全像是被从锁中放出的时空,他幻化成了一场奇异的梦。
李致和金夕嬉笑斗嘴之声,实则是少男少女的打情骂俏,文秀假意讨论那戏台上的妆扮,金正实则非议现实中谁高谁低。整个晚上朱世永再没记得谁说过什么,他们都以为他喝醉了,不胜酒力。他只有不想遗忘那张别致灵气的侧脸,在他的戏剧里流下眼泪,至今还湿在心尖。
朱世永觉得自己真是醉了,朦胧不清,“开坛十里香”果然是好酒,敌得过“醉生梦死”。
晚上他住在镇上清流茶楼后院的一间客房里。尽管金正一再邀请他住他们家,李致也请他在他李宅睡一晚,但是朱组长还是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睡客栈,他以为自己一沾床就会睡着,不想再去应酬别人。
茶楼老板胡五丰,人称“茶房老五”,实际上茶楼并没有楼,就像老婆饼里吃不出老婆,东坡肘子不止苏东坡会吃,叫花鸡也不是叫花子能吃得起的。
依稀记得,金正与他妹妹告别之前,热情地邀请朱世永明天中午去金家吃饭,他本该拒绝一早就直接回县里,但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看着金夕的笑脸不容拒绝,他醉得不醒人事,就同意了。
分不清是为了踩他一脚倒入怀中的金夕,还是为了一部戏剧,明天她还会上演吗?
朱世永摇头暗笑,决定与周公约会,他就会把这一切全都忘掉,明天是新的一天。
半夜里正模模糊糊睡得香,突然屋后一家小孩开始哭泣,先是小声,后来越来越清晰,尖细尖锐的声音,像是被鬼掐住了脖子一样惨烈,夹在呼呼的北风中,特别近,仿佛就环绕在屋顶外,就在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地哭叫,痛彻心肺。
然后是一个年轻女人哄小孩子的声音,来回踱步,在唱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走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哦哦,不哭,不哭……”
时间久了,又夹杂大人的咒骂声:“刚生下来就每夜哭不停,都两个月了还是没好些,吓得邻里难安,家无宁日,难不成是恶鬼缠了身……恐怕是养不大的。”
老婆子的嘘声,息事宁人一般劝解:“不可瞎说,有的孩子就是这样,哭满百日自然会好的。青天白日里也还算安生,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才哭闹,这孩子是日夜颠倒了。会好的,会好的……”
年轻的女人也发出呜呜的哭声。
老头子气不过,继续咒骂道:“一定是女妖作祟,什么法子都使了,红纸写着字,各处路边树上贴了,各方的大神也拜过,连东寺港的土地庙也烧过香,还是止不住哭声,夜夜这么嚎,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真留不住也算了,没的这般吵嚷得邻里无法睡觉,惹人讨嫌。”可怜老人一片苦心,他自家人骂了别人就不好动口再骂,也好对被扰的邻里有一个交代,善良的邻居第二天反而要劝慰一句。
狗也没被惊醒,一片犬吠,夜失去了安宁。小孩子一直哭声响亮,犬吠却无力继续,最后只剩下尖利的哭声,反衬得深夜更静了。
起风了,夹在风中哭声哽咽,和女人喔喔哄孩子的声音,让人汗毛都竖起来了,如何也睡不着。
风将孩子的哭声放大数倍,越哭却越起劲,欢声雷动,如一墙之隔,顺着门缝爬行进了室内,朱世永一夜毛骨悚然,迷迷糊糊,无法安睡。
天亮时哭声骤歇停了,气力不足的尾声嘎然而止,仿佛直接就关闭了来源。让他怀疑只是自己迷糊的一场梦魇,昨夜的一般都不曾有过,一笔勾消,只是噩梦中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