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滁州地界内的来安县城,县治设在大雍镇,“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到此安家”故名“来安”县。我们的故事里没有攻城略地,没有倾国倾城,只是一些小县城里的风物人事,因爱而生的情仇,在人海漂泊中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缠绵悱恻。
每天清晨的来安县城,城墙周边广布住宅与商铺,城门一打开人畜纷纷从四大城门出入往来,城门边上设有古井,供人畜饮水,最热闹的除了水井边,就是早点摊上,人声喧哗,这沸沸扬扬的人声,将小城从宁静的夜中唤醒,进入热气腾腾的明亮的一天。
城中分东西南北四条主要大街,连通四大城门,东有宾阳门,西有庆成门,南有迎熏门,北有拱极门,四条主街最为繁华,以鼓楼为中心,称为东大街,南大街,西大街与北大街,沿街多为商铺,也有住户人家,高低的房屋鳞次栉比。
初冬,清冷的一个大清早,县城北大街的路口街道左侧铺条石的行道上,两姐妹一前一后相跟着,刚从县府后院侧门走出来。
前面是扎着高马尾,刘海微微卷曲,戴着漂亮的蝴蝶发夹的十七、八岁的姑娘,圆润的脸庞,漂亮的眼睛不笑也似多情。她上身穿着水红色印花缎面薄袄,脖领上垂着一根编结的红绳,下端系着乳白色的一串小珍珠结成梅花状的挂饰,珍珠个头不大,润白的如同她的肤色,梅形下面飘着红穗子,她边用食指绕着红穗子,身姿俏丽。不时又放下绕穗子的手,用余光打量一下右手腕子上微露出的金镯子,簇新亮眼,引人注目。
后面紧跟着一个年纪相当略显高挑的姑娘,她约莫是个长形瓜子脸,齐留海又直又密,显得脸面白净乖巧。她走得缓慢,时不时停下让路过行人,停一会儿又紧赶一会儿路,胸前齐刷刷两条乌黑的长辫子,规规矩矩,眼神里透着清亮的好奇。她身着浅蓝色印花的斜扣缎面夹衣,腰身收得很紧,与前面一模一样的深蓝绸子打褶的长裙,盖到蓝布鞋的脚面,像是一身出门做客才穿的新衣服,有些别扭,浑身散发着稚气,像一个女学生。
鳞次栉比的街道上,一大早出摊的小贩,刚启门的铺店,摆在路面上的早点摊,推车牵驴过路的人和赶早市做买卖的人,在一个微寒的早晨全部拥挤在一处,冒着热气腾腾。
她二人沿着左面的石街一直往南走去,右侧对面街上有一栋大房子,门脸很气派,红漆的大门两边各有四根栓马桩,屋檐挂了两排红灯笼,有人正用挑杆将灯笼卸下来吹熄,这必然是有钱的大户,门外的灯笼点了一夜,现在才熄灭。
后面的女孩,歪头念着上面的牌匾“麒麟馆”,差点撞上行人。她有一个小习惯,只要见字必情不自禁地读出来。这里门前并没像县公署那般有两只石狮子,门前应该蹲两只石麒麟应个景,却全没有那种官阶等级的排场,难道仅是为了取“凤毛麟角”之意么?
东升的阳光已经照在大门上,“麒麟馆”三个红字是新描过,油漆透亮。这个钟点还紧闭着大门,只开了一扇侧门,有人进出。
穿蓝色上衣的女孩忙赶几步,身量略高挑,步履轻盈。略显上衣嫌短,袖口将手腕裹得紧紧,本应盖住手面,却露出一小截白手腕,左手上戴一只与前面那位一模一样的金手镯。她伸手想拉住前面的姑娘,却被有意避让开。她觉得前面的人会不高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金夕,麒麟馆是什么地方?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府邸,现在日头这么高了,还没开门做生意呢?”
前面女孩头都没抬,停下来等她赶上来,压低声音抱怨道:“小满,早就跟你说过,在外面要叫我姐姐。昨天在姨夫周知事家里,你有几次就直接呼叫我的名字,显得咱们家没一点儿规矩。”随后瞥了一眼对街,迅速回过头盯窂她,生怕别人听见,小声责备道:“小满,早跟你说过,不该你问的就别多问,这种地方不是好人家姑娘该知道的。”她说完还故意让开些,如洪水猛兽一般,特意绕远了一点。
小满隐约觉得姐姐说话有点老气横秋,好像真比她年长许多,金夕故意不说,就证明她全知道。
这世界的一半对正经人来说,是永远保持神秘未知的,尤其对女子而言不止一半,而是一大半跟她们无关,这就是规规矩矩。有一大半的地方她们不能去,有一大半的事情她们不能做,最后一知半解地度过一生,就是最大地保持尊严与体面。
小满隐约听过一些不是正经人去的地方,大人提起来也掩掩饰饰,更令她好奇。金夕常诅咒她那该死的好奇心,此刻金夕将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平时那可爱可亲的小笑涡踪影全无。
金夕总有办法知道许多事情,却能装作一无所知。与大人一样口吻的金夕,总能一语就挫败小满,让她觉得自己无知,让她深感沮丧。
小满与大人们没有话说,婶子大娘们都拿她作小孩子,同辈们也不屑于跟她分享秘密,她常常垂头丧气地觉得自己不合群,连亲姐妹金夕也冷落她,动不动就生她的气。
但是很快她就忘了心灰意懒,再往前走,她将两手握成拳状,随时会放在呵一口冒着白雾的热气。脑中闪过金夕曾教诲过:“甩开膀子走路的是庄稼汉。”
街道对面是麒麟馆的南面院墙,侧面一扇小门打开,正走出一个穿红挂翠的女子,与等在外面的一个穿光滑藏青绸衫,外罩锦缎团字纹马褂的后生,拉拉扯扯地说话。
远眺两人说话的语气并不和气,很激烈争吵,让人产生疑惑。只是隔得太远,四遭太喧闹,听不清他们说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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