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郎成懿被开门声惊起,还傻愣的坐在窗边回忆往昔的她才想起,天,亮了。
“小姐醒了好久?”进来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她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缓步走向郎成懿。眼尖的瞅见自家小姐披上了一件外套的她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要是没什么衣服搭在身上就算点了地暖也还会受凉,小姐的体质可受不得凉。
是容妈,是郎成懿的母亲的保姆,从小照顾就她和弟弟,郎成懿最艰难时就会想她吐露心声的倾听者。每次她总是恬静的微笑认真的听着她诉说生活中的种种,包括她在不经意间露出的软弱。她什么都不说,就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低声对她说:“别怕。”
“嗯,做了个噩梦,醒来以后都想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她接过马克杯迅速往嘴里灌下乳白色的液体,结果喝的太猛呛了几口然后容妈再拍拍她的后背。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后走向卫生间去洗漱,直到她坐在洗漱台上的镜子前,她才第一次真正见到这具身体的样貌。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皮肤白的只有丁点血色,下颚的轮廓极其柔美,脸颊少了点肉,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长长的睫毛就像寒鸦欲振的飞翅,挺直的脖颈,细长的手指,白藕似的细腕。
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她没有想到原主竟生得这般漂亮,不禁愣住了。
容妈以为她没睡好,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今天梳什么发型?”见郎成懿没什么反应,又问了一遍,郎成懿这才如梦初醒。
“就……梳个昨天的发型吧,今天周末,简单一点,想……出去走走。”郎成商懿细细想想然后嘱咐道。
容妈点点头,然后用一根金裸色皮筋扎好了头发,给郎成懿套上一件法式泡泡袖上衣,配一条裸色蝴蝶结雪纺纱裙,拎出一双缪缪的平底鞋,从抽屉里抽出一条蝴蝶结珍珠项链给郎成懿戴好。郎成懿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少了稚气,多了些成熟。
走出门,站在衣帽间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可以看见无比静好的天空。今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蓝澄澄的天就像一块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几只鸟儿成群结队的飞过。
虽然不是鸿雁高飞,却也是个非常好兆头。
迈过一条条长廊,走下一级级台阶,在某个楼梯口,她遇上了一个才到她肚脐的小男孩。身材均匀,不胖不瘦,眉目清秀,杏儿一样圆的眼睛,微胖的脸蛋像是一个发好的馒头。
这是她的同胞弟弟——郎成德。
郎成德一出来就看见自家总是按心伤感的长姐今天居然笑容满面的,非常想冲上前去,像父母还在的时候和她一块嬉笑。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万一她有一会儿看见了什么又开始回忆往昔继续伤感了呢?还是跟往常一样,例行公事的唤了一声“大姐姐”。
“大姐姐”,这是一声怯生生的呼唤。不过也勾起了郎成懿脑海中久远的回忆,一想到这里,郎成懿的心口就隐隐作痛,这是来自这具身体的本能。
就光顾着自己的伤感,疏远了和自己最亲的血亲,竟硬生生的将以往最喜欢她的弟弟推远,生成了看不见的距离感。难怪郎老爷子对她有了意见,造成了她和爷爷不可言说的误解。
“嗯。”郎成懿笑着回应了他,然后微微抬起左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轻轻落在郎成德的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头发,竟是将他的发型揉乱了,乱蓬蓬的样子,看着就像个胡乱搭起的草棚子。
“别摸脑袋,会长不高的!”郎成德光顾着喊了,他想起了以往那段快乐的时光,喊过以后又想起自己说的话,小脸不禁皱成了一个三十二褶的蟹黄汤包。要是姐姐听到这话又伤感了咋办?我咋就不想好说啥就直接开口呢?
郎成懿看到这里,“噗嗤”笑出声来,这么可爱的弟弟,她咋就这么不珍惜呢?赶忙拉起他的小猪蹄子,使劲儿晃了晃,“好小渌,赶紧去找爷爷奶奶吧!今天周末,可以好好休息!”她可忘不了,郎成懿早就跳级跳到高中了,现在都是翘课在家自学,每周的一三五都是跟着爷爷去自家公司里旁听实习,明天还有一个重大会议必须要爷爷亲自到场,她也要跟着坐在角落里看有关资料,做笔记。她在工作上可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可这私生活方面……她真的无语。
她努力让自己提前去适应这样的生活,但身在其中,心向他方,很渴望过着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过着这样繁忙嘈杂的生活,她一点也不快乐,这样,她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解脱了。
不是人间富贵花,奈何生在富贵家。郎成懿不禁感叹一声,这一点上她还真像纳兰容若。
既来之则安之,她会一定会以欢喜心过生活,努力将这一切打理好,代原来的成懿好好活着!
PS:小渌:纳兰容若最喜欢和他的汉人朋友在北京市市郊的渌水亭聚会,同时也是纳兰性德吟诗作赋、研读经史、著书立说的主要场所。渌水亭在纳兰性德心目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直至纳兰性德辞世,也没有离开渌水亭。是因为有水,更是因为慕水之德以自比,取流水清澈、澹泊、涵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