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陆石青还没完全清醒,燕寻带来的大夫立下了军令状,保证让他在五日后全须全尾地出现在武林大会上,我们此刻便不再提审他。
张大人将我们安置在了牢内一个惯用的刑室内,躬身问道:“敢问殿下,先提审哪一位呢?”
燕寻手里放了一本花名册,他简单翻阅了一下,伸手一指,“那就按顺序来吧……先从这个打头的,叫陆林的开始吧。”
张大人应了声“是”,吩咐旁边的去提人,自己则一掀衣摆在侧面的一个小桌后坐了。燕寻的目光微微一闪,笑道:“张大人,这里面有三十多号人,我要一一见过可能要花不少时候。大人公务繁忙,不必在此陪我。”
张大人忙道:“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燕寻微微皱眉,正想说什么,却听那张大人又躬身道:“出了这等事情下官已经十分惶恐,若是再让晋王知道下官让殿下的千金之躯单独见这些穷凶极恶之徒……那下官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燕寻神色微微一凝,眼角眉梢都冷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张大人的顶心。那张大人八风不动,依旧是一副恭谨的样子。片刻后,燕寻淡淡收回目光,样子似默认了。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提人、审问过程。
若不是如此挨个面见这些临江阁弟子,恐怕很难想象在一个武林门派中竟聚集了如此一群俊美少年。我生于武林世家,常年习武者多姿容焕发、体态倜傥,因此我所见的英姿少年并不在少数。
然而这些少年却又不同,他们优越的外表像是从画里剪下来的一般。有静如六月荷的清隽,有贵似皇家子的凌傲,有宽肩蜂腰的颀长,也有高眉深目的异域风情。
然我愈看愈是心惊,这般的“赏心悦目”并不是天然焕发的。这观赏性十分静态、规整,仿佛有人拿剪子细心修裁出了这一座座盆景,就为了高置于架上让人欣赏。
这如此病态的美丽。
而从他们的口中,我们也很难拼凑出临江阁全部的历史。陆石青为人狡诈,即使是上三院弟子之间也不许随意往来,所有人的身心都被陆石青牢牢管控在手心里。而临江阁本身也已经形成了一个非常完善的“后宫”生态——受到陆石青喜爱的便会被提拔入上三院,随后便是甜言蜜语的蛊惑,和禁药的俘虏。
……
“他一开始就夸我有天分,问我是否想步入至高的武学殿堂。”
说话的少年名叫陈复,长得眉眼寒俊,自带一股腊月梅般的秀气,“我家是西北深山里的猎户,前年我们山里来了群挖人参的商队,队里的武师跟我爹说京城有武林世家在收徒弟,以我从小打猎的资质一定能讨老师喜欢,我和我爹都信了他,便跟他来了。”
“后来,我也的确是讨到了他的喜欢。”少年的眉眼沉了下去,像是娇嫩的梅花瓣上挂满了冰霜。
……
叫陆林的青年是这群弟子中年纪最大的,已然二十有七,他是最早被陆石青带入临江阁的一名弟子。此人或行或坐时仪态规整,翩翩有儒风,言谈之时的文质彬彬,令人向风慕仪。
“在下家中并无武学渊源,上京本是为了赶考。怎奈家学不深,略识之无,连年落榜。于茶社清谈间相识了陆掌门,颇为仰慕他的言谈风度。酒至半酣,谈文论诗正快活时,他拿出一物,说用此物助兴可达庄周梦蝶之意境。谁料到……当真惭愧。”
他说话时依旧谈笑从容,不难想象年轻时定也是五步一诗、十步一赋的才子。然而说到最后沉默下来时,眼角的细纹还是透露出了老相。而从皮肤下泛上的青黑,和不断的咳嗽,也出卖了这具快被禁药掏空的身子。
……
这三十人中也有邬明。他原来是正经为了拜师学艺来的临江阁,刚开始在中三院也正经学了两年武艺,直到偶然一次堂会遇到了陆石青。
“我的运气不错,我对那’洗髓骨’的药并不耐受,本来是要被扔到旁三院等死的。”邬明微笑道,“是大师兄救了我……为我针灸药养,总算救过来了一命。他自己也有寒症,被那禁药害得,也算是久病成医。”
我忍不住问他:“上三院这么些弟子,来去得这么频繁,消失的人那么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总不能都是病死的?”
邬明摇了摇头:“不清楚。上三院的弟子各自都是独居的小院,彼此关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亲近。而且掌门手下养了一群类似侍从的探子,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去。我们私下里根本不敢深聊。
从我偶尔撞见的和听说的推断,很多从临江阁离开的上三院弟子都去了其他地方。那禁药陪上临江阁心法的确会让人武功长进飞快,听说有些师兄武功大成后便被掌门派去接一些上京贵人们的发出来的任务和活儿。我们偶尔聊起来,都盼着自己能被早日外派,也就熬出头了。”
……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