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了,怎么对男女之防还这么不当心。”
我越来越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很熟悉,但我并不讨厌这种熟悉。再说了,对男女之防我是真的没什么概念,虽然顶着个已嫁之妇的身份,但也就摸过男孩子手的程度。
“所以刚才师兄为什么不让我随那男子一同进去?难道师兄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
平夕照摇摇头,目光望向来时的方向:“那地方叫承仙楼,是个——玩乐所在。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我顿时恍然大悟,“那、那男人是——”
“他是个花柳之人。”平夕照淡淡道,“许是看你样子稚嫩,身上的鎏莹纱又价值不菲,便觉得是个待宰的肥羊。”
我顿时一激灵,一想到刚才那男人的亲热劲儿,顿时半边身子都起了鸡皮疙瘩:“怎、怎么会!花柳之人不都是女人么,怎么男人也——”
“上京民风开放,颇多贵女皇宗也都喜欢在外寻男子相伴。如今男伶比女伶还要受欢迎。”平夕照似不愿多说,叹道,“没想到出来一趟,闹出这许多事情。走吧,我们回去。”
左右吃了点东西,算是填饱了肚子。我俩一路无声回了唐门驿馆,平夕照一直把我送到了房门口,才点头冲我示意:“进去吧,早点休息。”
“嗯。”我踌躇了下,总觉得有话没说完,但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憋了半晌道,“师兄,你那个——身体没事儿吧。我刚才去你屋里,看你有点儿不对劲……要是不舒服,还是找个大夫看看。”
平夕照微微一笑:“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顿时又没话说了。
我俩站在门口,也挺尴尬的,但我又觉得心里似乎压着块石头,要是就这么回屋了总是不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直在搓着衣角,估计那价值不菲的鎏莹纱已经皱得不能看了。
“我……今天谢谢你。”我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惹出个这么大的事儿。估计明天师兄师姐他们都会知道,又要怪我……不知道会不会怪你……反正这事儿也怪我……”
我乱七八糟地到底在说些什么?
一股子懊恼焦躁得涌上来,将我包裹住。我在心底大骂自己两句,正想干脆结束这令人羞耻的对话时,却忽听面前之人低叹了一声,微微向前靠近了我些许。
他身上的味道明显了起来。
非常馥郁的、瑰丽的熏香味,味道糅杂,似乎有花香,还有草药,还有木香?我分不出来。
为何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会这么清晰可辨?我从未留意过谢浥尘带的是什么香,或者潮生、昭哥身上是什么味道。似乎只有他的味道,我第一次靠近便记得了。哦不对,还有另一人——
还有公子酉。
然而还没等我纷杂的思绪寻到一个出路,那略带冰凉的手已落在了我的头顶。我一惊抬头,却见他正很近地看着我,廊顶的灯光洒下来,他下颌侧脸的弧度变得明暗分明,却又暧昧不清。
我胳膊上的毛发都立了起来,像是怕冷一样控制不住地抖。全身只能感到他的手,顺着我的头顶缓缓滑下来,划过脸侧,耳畔,最后停在脖颈的后延处,手指轻轻收紧了些。
“孝娴。”他叫了我声。
他没叫我师妹,这是他第二次叫我名字。我总觉得他的态度和初见我时变了特别多,但又说不上哪里变了。当我鼓起勇气去看他眼睛时,那眼睛却还是很冷静,矜持高远,君子之风。
你怎么了?我想问他。你什么意思?你叫我干什么?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呢?
我自己都不知道要问他什么!长孝娴,你脑瓜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他放在我脖颈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我顿时感觉有人捅了我一下似的,整个人顿时鼓起了点儿勇气:“你——”
吱嘎一声,有门开了。
我俩顿时如同时被抽了一鞭子似得,火速拉开了距离。我猛一回头差点儿把脖子扭到,果见斜对面的门敞着,宋轶正站在门口,眼珠不错地盯着我俩。
三人顿时一片寂静。
我只觉得双脚站的那块地板都烫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捉奸在床。不对,狭路相逢,好像也不对。
我们三人极滑稽地对视了片刻,终于还是平夕照先开口道:“师妹起来后肚子饿了,我陪她出去吃了些东西。”
宋轶张了张嘴,点了点头,“嗯,好,知道了。”
平夕照真不愧是大门派出来的弟子,此时已整理好情绪,还颇有礼得冲我点头笑了下:“师妹,早些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说罢,便竟自头也不回得沿着走廊远去了,扔下我和宋轶大眼对小眼。
我不确定宋轶看到了多少,但我觉得还是得说点什么:“师兄,我——”
“你早点回去休息。”他打断了我,口气可谓非常之僵硬,“以后晚上别出去瞎逛。”说完自己往后一退,“咣当”一声带上了门。
走廊里顿时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站着。一个两个都让我好好休息,我看起来那么像欠休息的样子吗?
愣了半晌,我还是转身一个人回到屋里。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凝视着床帏片刻,一翻身将整个脸埋在被子中,低低叫了声:“啊。”
啊。啊!
满腔饱满的情绪咕咚咕咚,像是要溢出来,却又没溢出来。像是刚滚起来的锅,热烈翻涌着,水花四溅,嗞得底下的火苗乱窜。
但终究还是没溢出来,就卡在那个锅沿上。
却也熄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