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级有什么用?我还不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干耗的能耐都没有。
唐秋的脚步已在我身后,那掌风四溢已迫在眉睫。我闭上眼睛,想任她击倒认输了事。
可就在双目合上之时,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记得我还小时,喜欢蹲在地上玩蚂蚁,而六师兄特别爱在此时偷袭我。从后面狠狠一推,将我整个人按在蚂蚁窝里,小蚂蚁爬得浑身都是。我顶着一头被蚂蚁咬出的红包泪眼汪汪得去向二师兄告状,他没说什么,只是教了我一招。从此六师兄再不敢逗我,因为只要他从后面推我,我便——
我猛地睁开眼睛,神志霎时回到习武场内。唐秋那掌已到我后颈,而我身心从未有此刻如此冷静清明,自己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弯去躲过她那一掌,同时提手在她后腰轻轻一击。
……
“他扑向推你时,整人成前扑之势,发力端在前部掌心。虽那里力道极大,但左右、下盘都空虚。你只要在他侧面轻轻一推,便化了他这一招。”
……
唐秋被我一击而中,整人侧身仰面摔倒。我还没等她落地,已猛地旋身而起一把钳住她的出掌手,右腿微动——
……
“接下来一招,蹴鞠中常用。他仰面摔倒,重心下落,出掌手已然无力,你只要轻轻一捏住他这手,这招便已化去。但若想治得他动也动不得,便可旋腰发力,右腿揽他脖颈处。”
……
唐秋身子还未落地,而我已一跃而起,右腿一划狠狠卡在她的脖颈之间。她在空中无力反抗,待我二人落地之时整人便已牢牢被我锢在两腿之间。
她整人被勒的面部胀紫,却还能双目清明丝毫不乱,可比被我按倒在地上便哇哇大叫的六师兄强多了。
只见她顺势袭身而上,左手狠狠扳住我肩膀一用力,我不防之间让她捉住,两人在地上瞬间打了个滚。她稍稍摆脱我禁锢便又是一掌,正中我胸口!我没忍住又是一口血喷出,好狠的丫头!
此时我气血翻腾,心脉大乱,被晒得焦烫的沙土炙热仿佛渗到我的皮肉里,烧得我整人血液逆流。她提手还有第二掌,我焉能让她得逞!那熟悉的心脉炙烧之感蓦然暴涨,我当即下意识朝她攻来的方向猛一挥掌——她顿时瞪大了眼睛,面容扭曲,竟失声尖叫起来。
远处似乎有鼓声,人声,脚步声,纷沓而至。有人扑上来将我俩拽开,我终于无力垂下手,整个人恍惚要失去意识。
此时有人温柔却坚定拖住了我的脊背,将我轻轻托靠在臂弯处,袖子拂过时带过木头般的异域香气。我眩晕的脑袋终于微微有些清明,却听不远处一阵阵怒气声蹿入耳朵:“……不像话!不像话!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招式!”
公子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掌门师兄,事情还未查分明,不可立下判断。”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却见内宗宗长正恶狠狠的瞪着我,目光间竟有些惊怒:“还有什么可查的。她那些招式,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不是我唐门的,看起来也不像长门——”
“是、是蹴鞠……”我努力道。公子酉见我醒来,轻轻将我托起坐直,我却顺势跪倒在了地上,低头道,“小时候娘家哥哥教我的,听说是南边蹴鞠手的伎俩。方才慌乱间就用了出来。”
本以为最次不过是输了了事,却没想到又惹来这么多纠纷。我已看出来,那内宗掌门就像苍蝇围着发臭的蛋,逮着个缝隙就想叮上一口。我已经给公子酉惹了够多麻烦了,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低头做人别给人把柄了。
内宗掌门冷笑道:“蹴鞠?蹴鞠手总不至于会这个吧!”他猛地一举唐秋的手,却见她手腕上赫然是几道入骨的伤痕,血淋淋得如同刀伤一般。唐秋面部扭曲,似乎在强忍疼痛,惊恐不定地看着我。
“妖法!”内宗宗长扔下两字。
公子酉不紧不慢的站起身,一拂袖道:“掌门师兄有所不知,这乃是长门心法。数代前长门前辈们曾有能孥风运火之能,只是此道已逐渐失传。孝娴作为长门直系幺女,偶然得此心法真谛,也是一门幸事。但孝娴既然已入我门,日后我定当亲自指导她修习唐门武功,此等事情不会再发生。”
内宗掌门一愣,不可思议道:“酉师弟,你是指望我信你这一通胡言乱语?”
公子酉语气也冷淡下来:“掌门师兄信不信,我可左右不了你。但这两位都是我外宗弟子,说到底也是我外宗的事,酉自会带回去处理。不必耽误宗会的时辰。”
他扬声唤道:“浥尘。”
我抬眼看去,却见谢浥尘从人群中走出来行礼:“师父。”
“带两位师妹下去包扎吧。”公子酉淡淡道,“二人最后未分胜负,这一局算平。众人散去吧。”
谢浥尘应声上来,轻轻架起我,又冲唐秋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那内宗宗长看公子酉这样便想了却这事,登时气急追上两步怒道:“唐酉!此事诸多蹊跷!你可以不对我解释,但你不能不对师父、不对惩戒堂解释!”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我不安地望向公子酉,却见他缓缓停步,竟回头对内宗掌门一笑:“掌门师兄放心,若是你这唐门掌门都觉得需要搬出师父和惩戒堂的话……那酉也会有问必答。”
在一群低声议论中,谢浥尘扶着我穿过人群往外走去。我勉强拉住他:“浥尘,我——”
“放心吧。”他温生打断我,“有师父在。”
他这话不知为何,让我心头忽然一松,手一松忽然变觉一股彻骨疲倦袭来,便坠入了沉沉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