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边沿,依旧不知不觉的倒退未歇。好在青青见了情势不对,早机灵迅速的行上台阶从后面扶住了姐姐,才使她不至于一个倾身自后跌倒、摔滚下长长高高的寺前石阶。
这痴心好意枉徒劳,是他负心自把恩情剿……
那年茜纱窗下、小池并蒂莲开,今朝谁予汝这一地月寒石冷尽荒凉!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白卯奴呢喃自语,竟是笑开。于此一侧首,对身边搀着自己的青青语音一柔,“青儿,你刚刚听到了么,官人说了什么?官人都说了什么?”茕然之色晃碎了一地温暖阳光。
“姐姐。”青青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人间的情爱之事,青青真的不愿去想,因为始终都沒有兴趣去想,故而此时也不知该如何为白卯奴解答这其中的诸多疑问。若是她自己,必杀死这个负心汉!至少至少不会再对他执着,更不会继续痴狂……只是她知道,这些话不是姐姐喜欢听的。
“呵……”白卯奴收了孱弱易碎的眸光回來,径自沉沉的一埋首。
那日昆仑飘渺仙境盗还魂仙草时,菩萨之话言犹在耳。大慈大悲的菩萨都已同意,许他们这一世夫妻之缘……他们之间已经沒有了任何阻挡。
如果不是徐宣赞怕那现了原形的白卯奴,故而主动上金山寺避难;那他与白卯奴便会做一辈子恩爱夫妻,直至一世走完,姻缘才尽。
可是徐宣赞自己放弃了,他看透了表象之下的真实原形,又从这原形霍然一下看透了所谓“空”之一字的许多奥妙,他渴望找回属于自己的真实本相。归根结底,至使他断然绝情、幡然彻悟的那个缘起,并不止是因这娑婆世界中的大规章,而是发于他心底里的一层颠扑不破的怯懦。
天同意了,得了天的垂帘,却始终都走不出人心的本性……
都只道,原來前世姻缘订,莫怪今生总痴情;百年胶漆初心在,此生终不负卿卿?
呵,本來面目可无言,再休提三生石上话前缘!
“白蛇。”冷眼默看半晌,法海凝起目光,落在白卯奴转瞬便凋零如风中残花的身影之上,“是缘便有缘尽时。时今孽缘已尽、大数难逃,你不要再执着了。”稳字稳句,分明该是慰藉人心的,奈何现下听在耳里却又觉得何其苍凉。
“姐姐……”青青心里难受,眼看卯奴受尽情殇之苦,想劝又诚不知该如何劝。
天风又起,吹掠的衣袂裙裾飘然欲举。电光火石,白卯奴突然抬首,原本素净纯美的一张面孔铮然化作了地狱罗刹!深眸滴血、墨发纷飞,妖精鬼魅、狠戾无双的,可怖到铮然一下便令人不自觉的悚然了一身毛骨!
这样的白卯奴,直把跟在她身边现今已两百余年的青青也吓了一跳!
白卯奴已然发了狂,竟在这个瞬息,一下子显出了鬼相:“我不管!什么都不管了!”银牙微微变得尖利,歇斯底里若撕裂的锦帛,“法海!”抬袖引臂冲着法海猝地一指,“你若放我夫妇团圆,万事皆休。你若不还我丈夫,我恨不得食汝之肉!”即便到了当下这个时候,她的心里还是绕开了徐宣赞、只把一干错处全部的毫无保留的推到了法海身上去。
不是不明白,是难能再明白,因为她着实不忍……不忍去恨徐宣赞!只把法海当作了心里魂里一干哀伤与气焰的发泄口。
心知她已被执念一缕蒙蔽了所有清明的心智,现下难以轻易回头。法海摇首。
“姐姐。”青青把善睐的水杏眼随那柳眉向上一挑,噙了狠戾嗜血,“既然如此,就别再跟他废话!”语声才落,青青解下自己纤腰间淡玉的束带,擒在指间呵气一吹。
这柔软飘忽的束带立即化作一条呼啸又凶悍的火龙,于当空里打了个盘旋,不偏不倚,直冲法海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法海脱下亮红袈裟展于胸前一挡。这逼仄夺人的汹汹火龙即刻便被收服了。
白卯奴见势不好,旋即甫一运气,自口中吐出一枚滚着火的耀目金珠,这蹿动烈焰的金珠带着一道道灿然光影,冲着法海面门便招呼了上去。
眼睑一抬,法海闪身避开,同时挥袖将这金珠向着白卯奴重又打回來。
白卯奴无法掌控这突忽而來的发力,不及反应,这金珠便又重回她的体内。
“你疯了!”眼见她拼死拼活命也不要,法海压低眉心厉声一叱,“内丹一旦丢失,你必将魄散魂飞。千年修为、毁于一旦!”旋即将这目光又沉几沉,定格在白卯奴又忿又急的眉目间,稳下略急的声息,口吻重归淡然,“白蛇,收手吧!你打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