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不出轮回六道、难做到那极其简单的顿悟一切拔地成佛。法海口诵一句清古佛号,无情无态、又似已包含一切。目光平视正前,抬步前行,一步步越过白卯奴,越过这长青竹林、一派青碧。
相同的地点、不同的心境与场景。早在一千七百年前,这片竹林便已见证了太多、历经了太多。
沐着千年日月华影、浴着百年风雨霜雪,早已无物结同心、哑哑如何证前尘……
。
暮晚时分,天色薄薄笼了一层斑驳的雾霭。徐宣赞下意识的紧紧衣袍,免得天风卷起寒意顺衣领灌进去。
七月中下旬的夜晚,已经隐隐可以感知到秋的气息。加之姑苏空气湿润、水汽蒸腾,人在感到惬意的同时,也有些不可避免的瑟瑟的湿冷。
他关好了保安堂的正门,抬头瞥了眼半昏不昏的天色,迈开步子往不远的家院处走。
因着白日里王主人那小表弟一事,徐宣赞一整天都沒有真正营业。只就那么闷闷坐着,坐到暮晚还家,一路上仍是气呼呼的。
可待行出一段距离,不断有微微晚风袭在面额、眼角。经了这有些料峭的风的拂掠,他又不由慢慢将怒恼之气平息了下去,开始不由自主的、不断回想起那小表相公说过的话……再即而,又兀地想到金山寺一事。
就这样,两件看起來似乎沒有太多关联的事情,终是在这个机缘之下,被徐宣赞给牵扯到了一起去。
镇江金山寺历经的一系列大风、湖船、坠水、昏迷……又好生生猝地醒來,人已回了家中。委实奇怪!
娘子说是梦,可那梦又为何如此真实?真实到可感可触,时至现下都还依稀记得那寺前湖面大风的微冷、尘沙的粗糙、以及沉船的惊心动魄、和之后那怒涛滚滚的湖水的冰凉……难道一切都只是梦里的错觉?
可就算是梦,那我又是如何回來的?就算再累再乏也该有识的,但我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來了,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暮晚天凉,白卯奴在身上罩了一件藕色翻毛外披,又叫青青帮忙温好一壶热茶。俄顷,依照每日里大抵的惯例,下了竹楼、行出院庭,立在门边等待归家的徐宣赞。
这一幕是极温馨的,一如人间大多妻子一样,倚门远眺、等待劳作一日后还家的丈夫。这样的温馨,在凡人看來平淡,在卯奴看來却是最完满的幸福。
因白日里飞往镇江竹林与法海有过会晤,白卯奴现下的心境却渐渐失去了平静的真味,不由眯起眸子慢慢作想,这位法海住持究竟是谁?
他一定跟自己亦或官人有渊源的,不然不会这般上心我夫妻之间的事。即便是佛陀度人,也还讲究一个‘缘’字呢!
只是……他到底又会是谁呢?
青城山的岁月绵长亘古,她几乎只认得青儿一个。况且青城山出妖,法海是佛不是妖,那断不可能会是青城山的旧友。而除了在青城山,她又与何人在何地有了交集?
莫非是徐宣赞的交集?
徐宣赞一介平民布衣,端得能够结实有如此高深修为的佛门中人?难道……
一瓣深粉花冠倏幽幽飘转着落到卯奴衣摆上,残余的幽芬掺在空气里、袅绕进鼻腔。白卯奴一定……既然徐宣赞是清远的转生,那么法海……会不会就是清远一千七百年前的师父,法华道人呢?
这个念头才起,便跟着又是一阵难以思议;不过思绪兜转,她又不觉确定许多。
应该是了!
法海的修为那么高深,佛道又本是一家,他又是如此的关心着徐宣赞。滴滴点点指向,那么除了法华道人,还会有谁?
正忖度于此,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徐宣赞自不远那条巷子一路失魂落魄的回來了。
白卯奴登地一喜,忙收敛了万种纠葛思绪,迈步迎着自家官人袅袅的行过去:“官人回來了?”莺腔软转、语声常盈。至于近前凝目看时,才发觉徐宣赞一张脸上挂着许多黯然、许多飘渺恍惚的若有所思。不由心念跟着一个兜转,半是奇怪半是关心,“官人,你怎么了?可是保安堂遇到些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