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绣垫上面坐定,就这样和蔼的抬目迎向她、自己的妻,温温家常了一句。
“是。”女子噙笑一敛襟,即而直起身子袅袅聘婷的走过王的近前,敛裙落座。
楚国的公主,出身极其高贵,即便是就要身为王后,也向来无需与东辽君王过多客套礼仪。这泓高贵,她识得:“陛下,在议事?”才问出口,连她自己都着实觉得可笑,忙一莞尔间,收回话锋、转了走向,“陛下不想听听,臣妾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么?”这语气显得亲昵非常,即便他们二人分明只是头次相见。
“陛下,臣告退。”一点语声半空忽起,如是轻缓、配合时宜。
追寻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凤眸若兮。忽闪流离间,见是王身边直立着的禁卫军总都督,又或者是自己进来以后才起了身子的?无从洞知。
这样的局势,倒怎么都显得她是个外人了……真是滑稽。
不过略有尴尬的并非新王后一人,尾随女子一路进来的清远也如是尴尬。分明是来觐见王的,可站了这样久,王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清远抿了一下嘴角,只好静静等待。
“且慢。”柔黛似笑非笑的目光流转在宇坤身上,顺势抬了抬素手,“待王后告退后,总都督与这位小道长……”终于,他侧目瞥了清远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往宇坤身上去,“孤王自有参详。”他并没有忘记要嘱咐下去的事情,比如东辽国屡屡而出的诡异人命案。
得了王的命令,宇坤往前倾了倾身,算是应下。立在不远处的清远也忙跟着把身子一倾,抬手对王行了一个道家礼仪。
王垂目告免。
殿外有宫娥端着银盘施施然走动,一路洒下各色花瓣。纷纷扬扬的七彩花雨便破着晴空娓娓下来,缕缕幽香闯入鼻腔,空朗意境便跟着升了起来。
柔黛轮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对着女子递了一个示意的神光。
女子会意,浅浅起了昙唇汀口,柔软的语气好听到能化了万里固结着的严冬寒冰:“我是大楚国的二公主,我叫幻兮。”她浅浅。
幻兮,似幻而空,倒是个缥缈芬芳的好名字……清远暗想。
幻兮没待王开言支声,玉指拈起小盏抿了口茶,持着如是好听的调子自顾自讪讪然继续:“早先姐姐病逝,父皇闻讯后哀痛不已。”她微顿,“但与东辽婚约既已达成,缘何能有反悔之理?故遣我合婚来此,延续姐姐先前的那一条路,为我大楚与东辽之间的友谊奠定万年基础。”
渐渐冷却的茶烟在空中打下一层无形的薄薄雾气,柔黛启口:“大楚国,还真是有诚意呢。”他的嘴角扬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弧度,这句看似简单的话听起来,似乎又不那么简单。
王话里有话,幻兮自然识得。
她抬指将一缕青丝抿在耳后:“哦。”不卑不亢、慢慢悠悠,“父皇遣臣妾重入东辽时,原是带了人马及丰饶嫁妆的。但不曾想,队伍行至两国交界,竟忽遇成群边民贼寇。待我们好不容易摆脱贼寇,不想又在青城山一带路遇猛虎……虎嗜、翻崖者不计其数,其余随行人马逃的逃、死的死,寥寥几个忠心的也与我渐渐失散。我便那般一路走逃,许是皇天庇佑,竟偶遇外出查案的总都督。”边言着,抬眸瞥了一眼默立无声的宇坤,“有总都督护佑,臣妾适才得以安然入宫……可得,好好赏赐于总都督的。”最后一句话,含着半分的真、半分的假。不知怎么,在宇坤听来,总觉有些薄凉不屑。
王没再理会她,径自低头、信手翻阅起案上的几份奏牍。
大殿之外那条蜿蜒崎岖的宫廊小径,远之又远处,哀怨的丝竹、熟悉的曲调复而响起,是一首《归去来》。呜呜咽咽,赛煞漠北孤寥凄凉的断肠羌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