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浩的出现让杨阜等人躬身行礼的同时,也有了一些紧迫感。
谢坤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取了自己的性命,或许最后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想到的还是糜臻那个车迟最大的狐狸,那个总想着一手操控朝堂的家伙。
其实从一开始杨阜就是司徒浩的人,这两个看似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却是最合拍的两个人。
杨阜之所以愿意成为司徒浩的人,不是因为司徒浩是一个太尉,而是因为司徒浩曾经和他说过的他的志向。
司徒浩曾经希望这个天下能够百姓安康富足,能够让天下大同,能够让百姓不再造成冻饿之苦,不再因为病痛而无钱医治最后痛苦而死,让百姓不用再为衣食住行而痛苦不已。
这种志向支持着他走了前半生,但是随着车迟的势力越来越大,随着他在车迟朝廷的地位越来越高,他需要算计的东西越来越多,他需要在乎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车迟的崛起给他带来的并不是能够肆无忌惮的施行自己的才学本事,随着地位的增长,他学会的是一次次的妥协,最后他自己像自己也妥协了。
司徒浩在第一次见到杨阜的时候,杨阜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千里求援的小年轻,看着一路上的种种见闻,不停的愤愤不平。
当时的司徒浩还没有向自己妥协,他说这个年轻人若是不死,他日定然能够成为一代豪杰。
辗转百年,司徒浩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等着天人五衰的老家伙了,而杨阜仍然是那个让人不敢直视的家伙,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从一个千里求援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满脸阴翳的中年廷尉。
但是他的心,仍然是火热的。
哪怕这个时间和他想的截然不同,那么这个世间和他从书本之中知道的也截然不同,但是他没有为了这个时间妥协。
他看不起校事府,这是一个法外之地,校事府的确是看管着车迟的文武百官,让他们不敢肆意妄为,但是却没有人能够管着校事府,这就让校事府在廷尉府之中变成了这般的肆意妄为之人。
所以当那些人想要架空校事府的时候,作为廷尉大人,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件事。
别人都觉得这个家伙也被这个世间感化了,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只有司徒浩知道,这个家伙,还是那个满腔热血的杨阜,这个年轻人哪怕在脸上留下了过多的岁月,他还是那个千里求援的年轻人。
所以在司徒浩做出某个决定的时候,他没有去找这件事里面受益最大的车迟皇帝糜臻,也没有告诉那个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司空大人寇兴。
而是找了这个家伙。
不出司徒浩所料,当自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之后,杨阜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同意了下来,看着这个老大人,杨阜当初的眼睛之中,仿佛再次燃烧起来了那种曾经才那么明亮的光!
而换到杨阜那里,这个在车迟朝廷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听到了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到的那句话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会有着任何的犹豫和耽误。
他甚至都不会想,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突然告诉自己这件事,是不是想要算计着些什么。
司徒浩看着那已经被放到了地上的六颗人头,看着空荡荡还充满着血腥气的谢家司徒府,看着门口那个已经完全没有了声息,但是仍然还屹立不倒的谢坤。
最后只是露出了一个冷笑。
“大人!”相比较于淡然的司徒浩,杨阜更加的担心一些,“谢家的女儿逃跑了一个,那个女儿似乎是很重要的一个人,若是跑了恐怕会有什么问题出现的。”
司徒浩只是冷静的摇了摇头,然后无所谓的说道。
“那个女人啊,坏不了事情的!”
司徒浩的话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得明白,或许偌大的车迟朝廷,能够听懂的也没有几个人吧,不过这不重要,就像是司徒浩自己说的那样一般,“那个女人,坏不了事情的。”
杨阜只觉得他说的是谢坤的那个逃跑的女儿,对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应诺了一声。
“将谢家里里外外的查干净了,有什么罪过不能放过,哪怕他死了也不能放过,但是同样的,若是他没有什么罪过,绝对不能冤枉了他,谢坤是对我车迟有过大功的。
我等要做的也不是那酷吏之事,做就要堂堂正正的做下去,知道么?”
“下官明白,大人请放心!”杨阜此时对待司徒浩的模样,这态度,绝对要比他在朝堂上面对待糜臻更加的恭谨,更加的尊重。
而且此时的他还没有完全的结束自己的任务,既然司徒浩交代了下来,那么他就要做下去,如何将这件事做好,就是他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杨阜第一件要改变这车迟大势的事情。
司徒浩离开了,就如同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是杨阜没有走,非但没有走,他还弄出来了颇大的动静儿。
已经完全放开了的杨阜,直接带着廷尉府的捕快和捕头,大肆的搜罗司徒谢坤的罪证,不要最多,只要最真。
当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朝廷要开始清算谢坤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那个曾经的司徒府,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而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谢坤谢大人,却是已经被人杀死在了自家的门前。
就算是谢坤已经注定要倒下去,一个曾经的司徒,一个曾经更多霸主突然变成了一具尸体,突然身死族灭,这足够让天下都为之震惊了。
而廷尉府在这种震惊之中,只做了两件事。
全城大肆的搜捕谢坤的证据,保护谢坤麾下的那些人,完成谢坤交代给他们的“遗命”。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将所有该杀的人都杀干净了之后,他们知道了谢坤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或许他们应该庆幸吧,最后时刻谢坤仍然是心软了放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家族一马,没有拉着他们跟着谢家陪葬。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时的车迟已经出现了天大的动荡,这种动荡还在不断的发酵着,似乎还没有完全的爆发出来,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车迟的大朝会是三天一次,而这三天的时候,这个车迟的天下仿佛都被人给震了一震。
当糜臻再次做到龙椅之上,看着下面的朝堂之中的时候,他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恍若隔世。
人似乎还是那些人,但是人似乎又不再是那些人了。
这段时间外面的动静儿很大,糜臻并不傻,他也不是一个能够被人肆意糊弄的帝皇,他当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甚至还知道外面这些事情到底是谁在捣鬼。
糜臻和司徒浩认识许多年许多年了,糜臻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还有这种魄力,居然还有这种本事,在已经进入人生的倒计时了,他竟然还有魄力有能力要肃清一次朝堂。
这种肃清朝堂不是为了给他司徒家铺路,这种肃清就是单纯的肃清这种风气。
当初糜臻曾经开玩笑一样的和司徒浩说过,若是他再年轻五十岁,他断然不会同意九品中正之法在车迟国肆意横行的,这种“祸国殃民”的国策他定然不会同意。
而现在的司徒浩却是仿佛年轻了五十岁一样,他现在不是要祛除那九品中正之法,他现在就是想要肃清朝堂。
将朝堂上面的贪赃枉法,将朝堂上面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东西都要肃清掉,那几个老家伙能够看出来的东西,他糜臻哪里可能看不来?
只不过糜臻明明看出来了,他也只能在自嘲,这么好的事情,司徒浩为什么不找自己,只能自嘲这种事情,自己不但只能看着,甚至还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和那些人一起对付司徒浩。
有时候权利就是这么的神奇,让你满心欢喜的觉得,有人终于愿意为了你而努力,而抛弃一起的拼命了。
然后你还要为了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安全,亲手毁了那个帮助自己的人,然后满脸愤怒的斥责那个被自己活活逼死的家伙,这就是一个乱臣贼子罢了。
糜臻觉得,司徒浩的结局或许也是如此罢了。
往日里若是有这么重大的事情的时候,最先冒出来的一定是那御史台的老家伙们,一个个的不管不顾,先刷上一波存在再说。
但是今日让众多君臣惊讶的是,御史台非常的老实,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敢于站出来!
就在糜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时候,他身边的秉笔太监走到他的身边,轻声和他解释了起来。
“三天前,下朝之后,杨洪老大人出宫就让一群士子给围住了,然后说他在朝堂之上不顾车迟的颜面和礼仪,当朝暴打同僚,然后说他乃是大逆不道之徒,要将他绳之以法!”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糜臻的眼睛一下子就眯起来了,这的确是那群士子的手段,仗着法不责众的说法,直接给人扣上大帽子,然后当街大打出手不说,还下手极为阴损。
“那杨洪...”糜臻看着神清气爽的杨洪,感觉他不像是收到了殴打。
那秉笔太监回答之前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才轻声朝着糜臻说了起来。
“那位杨洪杨大人看着瘦瘦弱弱的,但是三天之前倒是真的彪悍,一个人顶着上百名世子生打着,愣是将他们给打退了!
不单单如此,他还趁着那群士子混乱,直接一把将为首的两人给生擒了,然后逼着他们说出来了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听到这里的时候,糜臻都不由的轻呼了一声,“那群士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一个个的奸猾似鬼不说,个顶个的觉得自己是真汉子,难不成这杨洪敢于动刑?”
士子分两种,一种是真的硬气,那种人无论你是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动都不动一下,宁可让你活活打死,也不会多说一句不该说的废话,但是这种人有一个结局,那就是真的被人活活打死,因为他们的性格太直了。
但是大部分的士子是另一种人,看似雄赳赳气昂昂的,但是实则不怎么样,一个个色厉内荏不说,最重要的是他们其实只是觉得法不责众,而且他们的身份特殊,别人也担心这群家伙的吐沫星子罢了。
若是杨洪因为这群士子,就敢当街失礼的话,恐怕会让别人抓到把柄,而自己也就太失望了,说明这是一个只会凭借蛮力行事的家伙,这种人不值得自己看重。
结果那秉笔太监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陛下多虑了,那杨洪老大人的确是厉害,嗓音奇大无比,猛地几声怒吼愣是将众多士子的嘈杂都给压住了,一下子将他们的士气压住了不说。
然后直接说他们在御街上当街行凶,冲撞宫门,呼喝朝中御史大夫,乃是谋逆之举,就算他将这群人直接当街斩杀,那也是忠臣良将,他们也不过就是乱臣贼子罢了。
那杨洪老大人不但这么说了,还这么做了,三拳两脚就将这群人给打了,据说是一个人追着上百个人打,领头的那两个家伙没有跑过他,直接被他生擒了。
然后用二两碎银子从街上的懒汉那里知道了这两个士子的家里,还有家庭情况,最重要的还有他们的很多肮脏事,一下子就将他们两个给拿捏住了不说,还让人无话可说。
最终那两个人直接将背后的主使之人供了出来,只求杨洪老大人能够息事宁人。”
“主使之人是御史台的?”糜臻对于这件事情连想都不用想,除了他们御史台的那群人,没有人再去招惹这个家伙了。
“陛下英明,正是御史台的都御史龚禄龚大人!”
“嗯...”
糜臻点了点头,龚禄也是老人了,这个老不是说年纪,还有资格,凭良心说,这个家伙若是不出意外就应该是下一任的御史中丞了。
若是他活的久一点,督察院的位置,也不是没有资格坐一坐的,如今换上了杨洪,他的心中有些不舒服,弄出一些事情来,那也真是很正常的。
不过他突然发现这个叫做龚禄的家伙没有出现,不由的愣了一下。
“龚禄呢,难不成是因为那事儿不敢出现了?”
秉笔太监再次轻笑了起来,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一样,在糜臻的耳边轻声说道。
“龚禄大人被杨洪老大人给打成了重伤,据说是还没有回到家就被带着那两个鼻青脸肿的士子给堵住了,然后被杨洪老大人当街就是一顿暴打之后,还不得不忍气吞声。
杨洪老大人说,他若是敢告状,他就将这些事情都抖搂出去,让他们两个人全都颜面扫地,最后那位龚禄龚大人,只能将这口气咽回肚子里面去了,今日龚禄大人告假了,说是身体不适,其实是脸上青肿没有消去,所以没办法出门罢了!”
听到了那秉笔太监的话之后,糜臻也是不由的轻笑了起来,对于龚禄这种老家伙吃瘪,他也是十分的开心的。
“看来这三天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啊!”糜臻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就是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到底能够给朕带来多少的惊喜呢。”
“无论发生多少事,陛下都是这个车迟的天,也会是未来的天!”那秉笔太监这计马匹拍的十分合适,也十分舒服,让心情不错的糜臻此时脸上的笑意更加的多了。
对于司徒浩的未来,仿佛也忘记了一些。
不过他的好心情终归还是短暂的,就在他都要觉得这么耗下去不是一个事儿的时候,司徒浩率先站了出来。
说实话,糜臻是真的没有想到,糜臻竟然主动站了出来,他是真的不嫌事儿闹得大么,这个时候,若是他糜臻处理,定然是看着谁先冒这个头,然后再杀鸡儆猴。
只有这样才是最轻松的办法,可是他没有想到司徒浩竟然自己主动站出来。
要知道被人弹劾然后出来反驳和主动站出来这是两个意思,若是被人弹劾之后在反驳,凭着他司徒浩的能力,前期绝对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可以和糜臻想的那样,杀鸡儆猴,让他们谨慎起来。
可是若是自己站出来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时候他主动站出来,和挑衅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区别,等于是他司徒浩直接挑衅了所有人。
这种情况下,这是真的要了命的,司徒浩这么做的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人群起而攻之,然后直接将他围杀的。
这种围杀不是武力,是政治围杀,比武力还要惨痛,杀人不见血的围杀。
“老臣弹劾前司徒谢坤,身为司徒枉顾人命,先是在阜平城斩杀多名朝廷官员,然后在京师之中大肆杀戮,更是在车迟之中掀起了一场场的杀戮风波,这等恶人,当是被千刀万剐!”
司徒浩这一句话是将苗头给扔到了已经被他弄死的谢坤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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