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好不好?”
他朝我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修长,握在手里一定很温暖,我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他的手果然如我想的那样温暖。
他便牵起我一路走过尸体堆叠的街头,走出我生活了六年的觉石城,在城外他蹲下身问我,要不要回头看看,我摇摇头重新牵起他的手。
他不知道从他牵起我手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这一辈子都要和他走下去,绝不回头也不要放手。”
两条泪痕蜿蜒在云岐姣好的面庞上,如梨花带雨,柔弱的让人心疼。
“我一直跟他坐船横渡过大夜河,一起纵马穿过油菜花田,还被农户追赶过,狼狈死了,逃脱后我们相视而笑,都庆幸不已。
翻过了一座座山,趟过了一条条河,千山万水走了好久好久,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我便想脚下这条路一直通向天涯海角多好,这样我可以陪他走到地老天荒,天长地久我都不觉得累。”
云岐眼角带泪,却唇角微翘。
“天涯海角犹有尽头,我便随他到了一个叫书院的地方,他把我带到一个严肃的中年人面前,指着那个人告诉我,
“小七,这是你的生身父亲,也是我的师傅,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团聚了。”
我怯怯的叫了一声爹爹,那个中年人嗯了一声,嘱咐了楠笙几句就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我娘,我想这个男人应该是不爱我娘的,同样也不爱我。
我最亲近的人就只有楠笙了。
我哭闹着要和楠笙住,闹的没法子,楠笙便同意了,我们就这样一个屋檐下住了五年时光。
有一天他说“小七是大姑娘了,再在一起住会被师兄弟说闲话的,对你的名声不好,以后会耽误小七找夫婿的。”
我也渐渐懂事,知道男女有别,于是就分开住了。”
“你知道么三哥?我小时候曾经问过楠笙,二哥哥,二哥哥,我以后给你当老婆好不好,他笑的很古怪,把我静心打扮的头发揉乱。
“好啊,好啊,那要等你长大才行的。”
我便开始盼着快些长大,我想这样我就会早点嫁给他,再也不怕师兄弟说闲话,再也不会分开了。
当时我并不知道楠笙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他当时骗我,我就当真了,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傻?”
岚山摇摇头,“小七从小就很聪明。”
一坛杏花村见底,云岐顺势有提起一坛,岚山相劝她莫要贪杯,又有些于心不忍,也就随他去了。
“后来楠笙和你们师兄弟被我父亲派下山去了,我也想要一起去,被父亲制止了,我有些怕他,不敢乱来。时间飞逝一别经年,我也从一个枯瘦的小女孩长成一个大姑娘,姆妈平常打趣,说我长得倾国倾城,姿容绝美,但凡是被别的男人见了都会一见倾心,拜倒裙下。可我不在乎别人的青睐,我的心里早已经住了一个人,我的心那么小,只住的下一个人,就满满当当了。我不知他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想他。”
“再得到他的消息,已经过了五年,你们筹划了多年的事情都已办妥,景清来信说你们不日就要归来,我满心欢喜,在山下的梅林翘首以盼,一日又一日。
却传来噩耗,说楠笙在云渡为了掩护修罗一族最后的余孽,临阵叛乱,同门操戈,父亲,大师兄,五师弟都死于他手,他也重伤落崖,生死不知。
鬼谷一脉同仇敌忾,都认定楠笙是个师门败类,群情激奋,人人得而诛之。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诛杀同门,欺师灭祖呢,楠笙一定有他的苦衷,可惜我人微言轻,父死敌手,我却为敌说情,被门中视为异类,青云山我是待不下了,而且我要去寻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下山来。
天南海北,地角天涯,便是当初儿时一起走过的路径,我也反复寻了很多次。一找便是甲子时光。许是天见可怜,终于如今让我得偿所愿。先前你问我与他有杀父之仇,恨不恨他,我不清楚,但我晓得只要能喝他在一起,哪怕付出任何代价,我也是愿意的。”
压抑了许多年的云岐,在酒精的作用下,那些情绪那些往事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就那么汹涌袭来,淹没了云岐,也沉默了岚山。
云岐絮絮地说着,岚山便默默地听着,酒水被大口的喝着,却越喝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