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是那黑黑的夜。
老丁头抽完最后一根卷烟,挪着屁股站了起33来,满脸嫌弃地看一眼冷硬冷硬的木凳子,想着同样是木凳,为什么乡里的木凳软得和云雾样,而自己的木凳就坐着生疼。
“可能是乡干部把我当亲人看吧,人暖了,凳子也就软了。”
老丁头把木凳搬进屋子,躺在吱吱吖吖的木床上,不一会就发出阵阵鼾声,他睡得很早,因为他起得很早,他必须起得很早,因为这样才来得及在天蒙亮的时候绕着村子走上一圈,这样或许把他当亲人看待的乡干部才会把‘优秀村长’的牌子颁给他。
老丁头睡下了,而在另外一间屋子里,关于他的故事也讲完了,卫铭小口小口啜着茶,他面前的两人则发着愣,还没有从故事里缓过神来。
沉默好一会,叶柳才又开口说:“我不认为诅咒存在,丁村长的事或许只是巧合。”
卫铭笑着说:“世界上总有一些事,你永远都无法看到它的答案。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希望村还是那个希望村,村人们心里的枷锁也不会因为你所谓的巧合而被打开。”
叶柳再一次沉默。
卫铭继续说:“老丁头是最后一个尝试走出去的人,而在他之前,希望村有无数人曾离开过,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得到了不幸,这也不是简单的巧合所能解释的。”
汤倪说:“如果真是诅咒的话,就没人试着去破除吗?”
“有。”卫铭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以前村子里有个年轻人,拿着斧头想去把枯树砍了,可是他下了很大的力气,也还是没能在枯树上留下一道口子,他只能放弃,而在第二天,他就死在了家里,全身干枯,和晒死的一样,当然,这也只是传说,没有真凭实据,但因为有这个传说,就没人再敢去砍树了。”
说到这里,叶柳和汤倪除了震惊外也总算明白,希望村的诅咒是一个死死的结,一道缠着一道,一结扣着一结,根本没有解开的可能。
“时间不早了,你们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后天早上去办公室找我,把教材交给你们,顺便安排下课程。”
送走叶柳和汤倪,卫铭回到自己的书房,按下电灯的开关,白亮的光瞬间充斥这个小小的房间,几只虫儿从窗外飞进来,绕着电灯飞呀撞呀,撞得头破血流,却还是飞呀撞呀。
卫铭走到自己的办公桌面前,推了推眼镜,拿起桌上的稿纸仔仔细细看起来,他看过很多遍,可无论看上几遍,他都还觉得自己写出来的故事很是精彩,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大作家。
“希望村终归还是希望村,是个无知的世界,没有人明白我的伟大,我不怪他们。”
卫铭脑子里闪过村人那一张张愚蠢的脸,轻蔑笑了声,接着他又皱起了眉,自言自语说着:“连县城里来的大学生都没有听过我的名字,现在的年轻人,还真不像话。”
两个年轻人自然听不到卫铭对他们的评价,各自回了宿舍,简单洗漱之后就各自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各自睁着眼睛傻愣愣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这一天很短,只够他们从县城过来,在村子里走上一圈。
这一天很长,他们像是跟随身下这个村子走过很多很多年。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迷信也好,愚昧也好,这就是希望村,和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有着巨大的差距,可却又真真切切存在着。
或许是这一天太累了,两人怔着愣着就睡着了,屋顶依然黑着,像有一扇门在这片漆黑里打开了,正把这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带进一个绝望的世界。
天才刚刚蒙蒙亮着,老丁头的拐棍声就响在了希望村的村道上。
不知道是晨时太过安静,还是老丁头的力气用大了一些,拐棍声啪啪作响,很是震耳,能把远远林子里的树叶片子给震落下来。
“丁村长,你就不能有一天消停,我才刚睡下就让你吵醒,敲你娘咧!”
这样的骂声老丁头听得可不少,他并不在意,带着笑回应着:“这天都亮了你才刚睡下,可别把你家婆娘给折腾坏咯。”
“折腾你娘咧。”
老丁头来到那人窗前,笑着说着:“我作为咱们村的村长,这大早上的不在村子里走上一圈就是不放心,要是你们能把这日子过得滋美,我松下来了,也就不用每天起那么早喽。”
那村人没再回应,老丁头也不觉得无趣,踏着步继续朝前走,继续把手中拐棍敲得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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