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人已在床上。
陆锦画大吃一惊,自己再怎么贪睡也不至于睡了整整一天,而且她的胃不好,稍微饿着都会痛苦难当,眼下她的胃不仅没有丝毫感觉,嘴里还有馥郁的甜香。
……难道是在做梦?
可这梦也太真实了些。
稳稳心神,她掀被起床。地上的鞋是她穿的那一双。走到镜子前,里面的人也是那样一张脸。
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她循声回头,却只看到一抹模糊的影子。
怎么回事?
大白天闹鬼了么?
陆锦画的心咚咚直跳。
影子在她身侧缭绕,似有若无的感触。
那种明明知道有谁在注视自己,却又无法捕捉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除却未知的不安,她更烦躁这东西的纠缠。随手挥了挥,手指穿过影子,它分散又聚拢,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走开!”她失声尖叫。
影子却更加穷追不舍。
她走到里卧,影子跟到里卧,走去书房,一回头,影子还在身后……
陆锦画要崩溃了。
眼看前面有一道窗,想也不想。双手撑了窗棂直接往外翻出去。
刚站稳,明明白昼却在瞬间转为黑色。
前方,是漫天火光。
通天的大火烧得四处哔啵作响,地面翠绿的草被高温炙烤得发黄卷曲,毫无生命迹象。
她猛地攥紧拳头,呼吸急促。
一道火光掠过,影子飘晃,火光竟朝两边退让。给她让出一条道。
它通向何方,陆锦画不知道。
只是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她往前走,往前走……
走了几步,远远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哎呀,这么大的火。”
“应该所有人都能死吧?”
“别去啊小姑娘,别去。”
“这不是小姐吗?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天啊王妃还活着……快跑啊!”
“什么?”陆锦画双手捂住耳朵,摇摇头,“你们在说什么?好吵!”
重叠交错的声音似浪涌般朝她侵袭而来,她想捕捉更多有用的消息,用尽全力也只能听到那反反复复的几句。
小姐……王妃……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火光里?影子?那影子又是什么?
“跑啊!”
一双手在背后狠狠把她推了一把,她一个趔趄,摔进湖里。
好冷……
“救命!”陆锦画大叫。
秦翊正静静看她的侧脸,见她呼吸平稳,唇角微抿,还道她睡得安稳香甜。冷不防一声激烈“救命”,惊得他心脏骤停一瞬。又急速跳起。
“小锦?”他轻轻唤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陆锦画倏然睁眼,怔怔望着秦翊,额角的汗密密麻麻,仿佛她是才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小锦?”他又唤了她一声。
陆锦画伸手,用力掐他一把。
秦翊:“……”
“痛么?”她懵懵懂懂问。
秦翊哭笑不得:“当然痛。”
“哦,那现在就不是梦了,做梦的话,你是不会感觉痛的。”她一本正经地解释。
秦翊有些无奈,拿过水囊拧开递给她:“分不清梦境现实,不都是掐自己吗?”
“我怕痛。”回答得理直气壮。
秦翊低笑摇头。
喝了几口水,渐渐想起梦里的一些片段,她又很是纳闷。最初那样的场景当真不像是梦,她确实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是未出阁的闺房。
所以她应该是短暂“回”到了陆府出事的那个晚上。
最奇怪的还是那抹影子……
“嘶——”
脖子突然咔哒一声,她一不留神撞上车窗,痛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秦翊赶紧伸手捧住她的后脑轻轻揉抚:“你这小笨蛋什么时候才能不莽撞?这下可好,撞上了还是你自己疼。”
陆锦画刚想反驳一句,却被他抱得更紧。
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后她还是咽了回去。
她原本想说他们之间没那么熟。
可是这话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虚伪还脸疼,他们不熟么?这世上还有比他们更熟的人么?
温热的呼吸透过发丝洒在自己脸上,她略微抬头,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线和凸起的喉结。
这样的角度暧昧又勾引,她的心怦怦直跳,说不清怎么想的,忽然就凑了过去。
秦翊浑身蓦然紧绷,手悬在半空中不敢放下。
而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点一点地逼近,双手环在他的腰上寸寸收紧。
呼吸渐促,秦翊被她吻得神志不清,滚烫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手指发颤,生怕碰疼了她。他低头封住她的唇,试探逡巡,见她没有反抗,便放心地将她放去软椅上。
摸到她的束腰,刚准备解开腰封,马车突然急停。
秦翊:“……”
陆锦画:“……”
瞬间回神。
看到他目中烈烈如炽的光芒,陆锦画不免吓出一身冷汗。
意乱情迷之下的举动,果然……
“尊主您没事吧?”风清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
秦翊重新坐好,又拉起她替她正好了衣襟和发髻。
“没事,”他声音几分压抑,“怎么突然停了?”
风清“呃”了一声,小心翼翼道:“有尸体。”
秦翊眉头皱起,神色转为严肃。
风清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见过尸体。若是寻常尸体绕道而行便是,能让他停下来,想必那尸体不一般。
下巴突然有些痒酥酥的。他略看一眼,见是陆锦画的发髻作祟,伸手按住她的肩。
“害怕?”他问,却不等她回答,又一句,“别怕,我在。”
陆锦画深深吸了口气,默默起身朝里面走,给他让开出去的路。
走下马车,距离他们不到五步远的地方,静静躺着一具男尸。
拾柒已经简单检查了一番,见秦翊出来,便回话道:“死者大概三十岁左右,看他穿着打扮,还有双手的茧,应该是个普通农民。”
“死因?”
拾柒眼神几分躲闪,捏住尸体的下巴往上扬。
一痕绳子勒过的痕迹赫然出现。
破院子里的场景瞬间和眼下重叠,秦翊轻啧一声,几分讥诮:“原来那人针对的不是风雪阁,而是小锦。”
“那这……怎么处理?”
秦翊反问:“你说呢?”转身重新踏上马车。
隐藏的敌人让他有些不安,他不怕那人接二连三出来招摇,只怕小锦会被此吓到。
她很胆小。
可日日夜夜将她绑在身边也不是一回事,眼下她定然不会答应。
所以只能快些把那人揪出来。
“风清,”秦翊撩帘。“你告诉拾柒,他留下来查清这人的相关背景,我们在前面小镇会合。”
“是!”
回头看到陆锦画将自己藏在黑暗中,抱着双膝不住颤抖,便换了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对她道:“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解决。”
陆锦画没有吱声。
马车又徐徐前进。
路途漫长,她不曾再言语一句。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残存的霞光静静笼罩丰禾镇。
风清停稳马车,先一步去寻找客栈。
秦翊伸手撩开一半帘子,见街道清净,四下空旷,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忽而忆起当年初遇陆锦画也是这样的场景。
“小锦,要不要下去走走?”他问。
角落里的陆锦画仍旧没有吱声,用力把自己蜷缩,抱成一团。九洲中文
不知怎么回事,她很不舒服。
不想开口,不想睁眼睛看,也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她觉得好累啊……
全身虚脱,没有力气,身子冷冰冰的,仿佛浸在雪水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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