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换上了霞红的衣裙和头饰,扔了相和歌辞,把琴锁进了杂物间,行事都按自己的性子来,只对他如原来一般关怀备至。
而他则越来越沉默,也不再同我亲近。
那一日他突然笑着说要给我重新束发,我惊喜之下,不曾细想,随他去了。发钗取下后,他久久没了动静,我回头瞧见他手里的一缕棕金色,心下一晃,便知道瞒不住了。
“你是……豆瓜吗?你是妖?叶如呢?”他颤声问道。
“我叫玉珧,姜玉珧。那日坠崖,救你的是我,不是她。”我想看进他眼眸里去,看他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
“我不管你叫什么!叶如呢?”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他眼里有滔天的愤怒,看得我如坠冰窟。原来我什么也不是。原来,我放弃了族里的生活,为了救他失了一命,还有几十年如一日的陪伴,什么也不是。
我定定神,撇过头强忍住眼泪,装得冷漠而云淡风轻:“我救你,花了我一条命。至于黄叶如,作为救你的代价,我吞了。”我不愿坦白是我喜欢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回过头时,在他眼里,我只瞧见了瞬间汹涌的痛苦与恨。
他一瞬间哑了嗓子:“玉珧…玉珧…”念罢又轻笑了两声:“我欠你一命,你找我取了便是,何苦要害了叶如!”他开始又哭又笑,嘴里絮絮叨叨,跌跌撞撞跑向了杂物间,接连几日都只守着那把古琴。
孙植景疯了。他至始至终,也不曾看见我的真心。
“别哭了,丑花猫。”碧卿拿树枝戳戳我的头。
说实话,我真怀疑这老头子究竟是不是八万岁,怎么行事作风都不似活了万年,倒像个愣头小子,不过他总有本事让我把所有情绪瞬间打消,只剩下对他的咬牙切齿。
“我后悔了。”我忍住对他拳打脚踢的欲望,吸吸鼻子,胡乱抹了抹眼泪。
“后悔做什么?五百年前你只是下山历了一次情劫,灵猫一族修成人身时均有一劫,只是你那断尾的代价花得大了些。你虽吃了一人但也失了一命在先,功过相抵,再无需留恋。你只当大梦了一场。”
“可我欠他们。”
“你不欠。就算没有你,黄叶如也会在那一年丢了性命,那是她的命数。你又替她尽孝尽忠,因果还算圆满。至于那孙植景,他欠了上仙一条命,普通人消受不起如此福运,命里必定会缺些重要的,不是黄叶如也会是别人,因此你也不欠他。”碧卿认认真真同我说着,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我有些怔然。
只是一场因果吗?
我从来都以为我离他很近很近,是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最后见他眼里有恨,我又觉得他从来都离我很远很远,大约我从来都不懂得爱到底是什么,也从未走进他的心里。
我恍惚了好几天,也不知碧卿何时离去了。
只当大梦一场罢。如碧卿所说,即使念念不忘四百余年,凡世也早已物是人非了,也是该,放下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