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雨花别院。
峰泉花树,清溪长流,那古色古香的建筑坐落其中,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假山下的荷池曲径,小桥流水‘叮咚’作响,悦耳动听。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假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林逸扬站在围栏前,下方水池有着绿色的荷叶,池水澄澈,透净,亭亭玉立,可见根须,当中有着数十条肥硕的红色红鲤悠游其间。
秋万霞抱着凰剑站在一旁,双眼看着下方游动的红鲤,眉宇间十分平静淡然。
可能天下,没几个人知道林逸扬的剑侍,竟也是天下响当当的第五境的剑客,而且还击败了那天剑崔道显。
如今江湖,像秋万霞这般不为名利的人,几乎是没有多少了。
林逸扬好似是听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了远处。
只见远处走来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华服锦衣,相貌俊秀,头戴束冠,腰间挂着一块精致白玉。
两旁侍女看到来人,连忙低下美目,不敢直视。
这人正是这雨花别院的主人,赵重胤。
“逸扬,我们也有两年多没见了。”
赵重胤笑了笑走了过来。
林逸扬转过身子,抱了抱拳道:“是有两年多了,上一次是因为你南下,所以我们才有机会见得。”
赵重胤拍了拍林逸扬的肩膀,笑道:“我们二人不用如此客气,坐下说。”
水榭内有着精美的案几,下方是柔软的皮垫,而案几上则是美味新鲜的糕点。
三人入座之后,旁边侍女连忙端上了茶水。
赵重胤看了一眼秋万霞,笑道:“秋长老还是这般年轻,看来山中修道也是大有裨益,可惜了我被俗事缠身,不得静下心来修炼,至今也不过是三品之境。”
作为当今大燕太子,赵重胤自然不可能是文弱的书生,但是修为也算不上高。
一来确实有许多政务处理,二来也受到了资质限制。
传闻在太平人皇诸多子嗣当中,属七皇子和二皇子的武道资质最高,太子算是中庸稍差的资质,所以他的重心也没有花费在这上面。
秋万霞不由得笑了起来:“岁月催人老,已经不再年轻了。”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喜欢别人说她年轻,秋万霞亦是如此
“虽然修行之人寿元悠长,但也万万不可浪费大好光阴才是。”
赵重胤看了一眼林逸扬,道:“方才你也看到平儿了,第一次你来的时候还不过膝盖这般高,现如今已经到我腰身这里了,林兄也要努力才是。”
林逸扬顿了顿,才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便是匆匆数年。”
秋万霞在旁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赵重胤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道:“近来我听到江湖传闻,你要和鬼剑客比试剑术,此事是真是假?”
天下间除了秋万霞之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林逸扬的性子了。
林逸扬淡淡的道:“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倒是没有具体听那鬼剑客讲过,如果他真的想要为楼象震解决这先前的恩怨,我接下便是。”
近来,江湖当中到处都是鬼剑客挑战林逸扬的消息。
对于顶尖剑客的对决,在大燕江湖当中自然可以博人眼球,早就有人好奇在楼象震这个天下第一剑客昙花一现后,天下第一剑客名头落入谁的手中。
而在当今天下,除了楼象震之外的五大剑仙战绩也都是十分彪炳,可惜白虎剑仙易道韫败在过林逸扬手中,而天剑崔道显败在鬼剑客的手中,这两人自然失去了争夺的资格。
那么最有实力争夺天下第一剑客的无非是三人,便是掌剑公公钟斌儒,林逸扬和鬼剑客。
对于三人争论,在江湖当中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再加上暗中有人推波助澜,此刻更是如火如荼。
赵重胤沉吟了片刻道:“那鬼剑客,我也见到过,也算是一个豁达明理之人,楼象震如今生死不明,或是死了,或是退隐江湖了,这过往的恩怨就让他散了吧,届时我宴请二人化解这恩怨,说不定你们二人也能成为一段佳话。”
“不必了。”
林逸扬淡淡的道:“那鬼剑客不过土鸡瓦狗罢了,那楼象震比我多修剑道三十余载,林某尚且不惧,更何况鬼剑客,若是他真的想战,那便战好了。”
赵重胤听到这,倒也没有觉得意外。
林逸扬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他看不起那鬼剑客,而是他根本就没看。
这时,秋万霞笑眯眯的道:“楼象震的恩怨,无非是和我师父的恩怨,那便由我接下好了,我也早就想要领教一番这鬼剑客的鬼剑。”
林逸扬没有说话,但神情当中却写满了不在乎,请随便的意思。
赵重胤摇了摇头,“也罢,你们之间的事情便由你们自行解决吧。”
他很清楚,这些修炼剑道的剑客都很固执。
而且混迹江湖的人,哪一个不看重名利。
天下第一剑客这个名头,早晚会落在这几人的肩上,所以说他们早晚都有一战。
“那鬼剑客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不提也罢。”
林逸扬端起茶杯轻轻呷了口茶水后,看向了赵重胤,道:“我这次主要来是为了后金使团的事情,此事才是重中之重。”
就在上个月,大燕天下暗流涌动,后金使团正沿着边境进入到了大燕,因为此事并没有大肆宣扬,所以注意的人也是不多。
赵重胤点了点头,道:“按照路程来看,很快就到了。”
林逸扬沉吟了半晌,道:“这后金使团此次所来,恐怕并不简单。”
林逸扬为人无比的自傲,但却不是一个傻子,尤其是七年前他曾暗中去过后金,也知道后金那位圣主野心勃勃。
如今大燕局势错综复杂,后金蓄养气势二十年之久,早就将兵刃磨好了。
此次后金出使大燕,恐怕来者不善,极有可能是后金一招先礼后兵,亦或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比如说,试探当今大燕人皇。
后金一直迟迟没有动作,这大燕人皇是否真的重创,还没能彻底确认下来。
毕竟这位大燕人皇也是一代雄主。
庙堂与江湖本就难以分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燕若是身陷危机,玉衡剑宗怕也是遭到其难。
赵重胤面色平静如水,道:“这次后金使团来人正是宗政渊,他是宗政化淳的第七子,据说此人足智多谋,聪慧异常,五岁时便熟读书册数十本,十三岁的时候便已经四方史书烂熟于心,十七岁的时候曾经来到我大燕和赵国学习,二十四岁回到后金接任了属于自己的部落,短短三年来,便发展势头十分迅猛,一跃成为后金最大的几个部落之一。”
宗政化淳,正是当今后金那位帝王的名字。
赵重胤早就对这次出使大燕的宗政渊了若指掌,同样的,他相信那位宗政渊也早就调查清楚了大燕如今的情况。
林逸扬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大氅,腰间配着长刀的黑衣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
玄衣卫大天罡!
那玄衣卫大天罡急匆匆的道:“太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情?”
赵重胤问道。
大天罡连忙道:“安乐公主前往幽风谷的路上,被黑冰台的齐术劫走了。”
“齐术?”
“咔嚓!”
话音方落,原本面色平静的赵重胤脸色陡然变得无比难看。
一旁的林逸扬和秋万霞也是面色微变。
安乐公主那可是皇后之女,也是人皇最为喜爱的公主,此刻竟然被赵国黑冰台的齐术给劫走了,而且发生的地点就在玉京城周围一带,显然这是有所预谋。
如此光明正大的作案,这简直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大燕皇室的脸上,只要是大燕之人脸上自然都是没有任何光彩的。
“请唐老和蒙总领出手,务必拦下齐术,不得让他出了我大燕。”
赵重胤深吸一口气,面色也变得冷静了下来。
这个齐术,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否则祸患无穷。
.........
幽风谷,烟云洞。
洞中传出杳杳冥冥的烟气,不断飘散而出。
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盘坐在蒲团之上,周围气机滚滚而来,似风声呼啸而来,最后汇入其身躯当中。
男子气机磅礴如海,仿如如深海一般不可测。
“谷主!”
突然,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只见的一个幽风谷长老眉头紧锁,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中年男子眉头紧锁,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皱眉道:“我不是说了吗?一切事宜等我后日出关再说。”
这人正是左家家主,幽风谷谷主左必文。
相较于其他七大派的掌门,他的资质算不得惊艳,实力也算不得强大,但是他出身却是最好。
背后不仅有着左家作为依撑,而且他的姐姐还是当今大燕皇后。
所以左必文不论在江湖当中还是庙堂,那都是颇有名望之辈。
那幽风谷的长老连忙道:“谷主,发生大事了,安乐公主被人劫走了。”
“你说什么!?”
左必文听到这,仿若晴天霹雳一般,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安乐公主赵雪宁是他的侄女,平时也是深受他的喜爱,不亚于自己的女儿一般,如今这一国公主竟然被人劫走了!?
此事怎么听着都有些荒唐。
左必文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真的假的?”
幽风谷长老回道:“真的,是赵国齐术出手,带着数个投靠黑冰台的高手,在平县公然直接劫走了安乐公主。”
左必文听到这,身躯一晃,脸色苍白如纸片,随后双眼迸射出一道怒火来,吼道:“好你个齐术老贼!老贼!如果胆敢伤雪宁半根头发,我必和你不死不休。”
幽风谷长老深吸一口气,道:“谷主,据说唐都督和蒙总领带着玄衣卫,天罗地网已经倾巢出动,正在大肆追捕齐术,而且二皇子还传令给平鼎侯,让其布下重兵,严密把守到赵国的各个路口。”
短短一天的时间,大燕朝廷已经做出了应对。
但齐术是那赵国支柱齐无双最得意的弟子,也是黑冰台中流砥柱,二气宗师级别的高手,既然此次敢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案件,肯定是有后手的。
所以短时间还没有将其擒住,或者寻找到其行踪。
左必文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许久后才道:“此事可不仅仅是皇室的脸面,这还关乎到我大燕江湖所有人的荣辱,你现在立刻发出江湖追杀令,势必不能让齐术离开大燕。”
左必文自然不是齐术的对手,但如果借助大燕江湖力量的话,就算齐术是一个二气宗师那也要掂量掂量,能否活着离开还不好说。
“是。”
幽风谷长老听到这,心中一震。
...........
玉京城,吕府。
那百年樟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一袭白衣的吕国镛站在这樟树之下,轻轻抚摸着那粗大的树干,脸上没有表情,浑浊的双眼中却是有着一丝叹息。
在吕国镛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体肥硕的青年。
那青年身穿儒生衣袍,圆鼓鼓的肚子挺起,脸上红润有光泽。
青年有些不满的道:“爷爷,那周先明我看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天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也不见他读书钻研,你为何还要收他为徒,而且将姑姑的别院给他居住?”
他并不明白,那周先明天天玩乐,竟然被自己爷爷如此看好,而且听说自己朝思暮想的安乐公主可能还会嫁给此人,越想他的心中便越是不平衡。
吕国镛回头看了一眼青年,指了指远处的望京山道:“景春,你能看得到那山吗?”
青年顺着手指看去,点了点头道:“自然能够看的到。”
望京山就在城外,自然一眼就能望到。
吕国镛摇了摇头,道:“你能看见山,却看不到山的钟灵毓秀,山渊之精,你能看见海,你能看不到这海的波澜诡谲,风起云涌。”
“你能看到的东西,都是流于表面,或者说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吕景春听到这,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孙儿愚钝。”
吕国镛轻叹了口气,道:“愚钝好啊,愚钝有何不好?”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一个中年儒生,满头大汗的抱着一个鞠走了进来。
这人正是周先明。
“老师,你怎么来了?”
他看到吕国镛的时候,也是一惊,连忙俯身行李道:“学生方才出去了,还望老师见过。”
“无妨。”
吕国镛摆了摆手,笑道:“出去玩蹴鞠去了?”
周先明回道:“闲来无事,便陪着一群孩童玩玩,活动一下身体。”
吕国镛轻声说道:“也好,还有月余便要殿试了,偶尔放松一番也是好的,等到日后繁忙之时,怕是很难再像今日这般了。”
“我昨日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周先明沉默了半晌,道:“学生不愿。”
吕国镛听闻,不由得长叹了口气,“我短短的一生,不愿意做任何妥协,可最终我还是做了很多妥协,为了这短短的一生。”
“人这一生,不过是与念妥协,周全日子。”
周先明拿着鞠,看向了远处:“此般妥协,似被天下弃,似被谁人欺,一人无力反击,学生的心中仅存一团欢喜,等待秋风吹起。”
吕国镛摇了摇头,“一团欢喜,终将散于不见,日子哪会如人所愿。”
周先明沉默不语。
吕门,便是人皇心中一块疙瘩。
如今吕门在朝堂之上声威日渐衰落,人皇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吕门再次崛起?
而且就算自己不拜入吕门当中,人皇对自己也是万分提防,一个吕门出现,他不会让一个周门再出现。
除非自己心无大志,或者当今大燕人皇驾崩西去。
否则只要周先明不向着皇室靠拢,那就要接受残酷的打压,他的两个师兄便是前车之鉴。
“在大势之下,什么英雄,儿女情长,那通通都是狗屁,一文不值。”
吕国镛围绕这樟树走了两圈,“我说这些不是逼迫你选择,而是让你自己去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毕竟这世间有得必有失,没有人可以一手两抓。”
周先明始终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肩膀上莫名多了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大势所趋,莫之能挡,一些细微的变化,便就是那最终的结果。
吕国镛没有再说话,他看着此刻的周先明,恍惚间时光如梭,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前,那个年轻人也是这般固执,倔强。
“父亲。”
一道急促声音响起,只见吕方匆匆走了进来。
“安乐公主被黑冰台的高手劫走了,现在庙堂之上彻底乱做了一团,太子请您去主持大局。”
..........
短短两日,京畿道周围乱做了一团。
随后此事发酵,整个江湖都是发生了剧烈的震荡。
谁也没想到黑冰台的高手竟然如此嚣张跋扈,竟然敢公然在大燕领土之下抢走大燕公主。
要知道燕赵两国斗争几百年了,其中国家争斗可不止有军伍参战,这些士卒都是寻常百姓出身,而且每次发生大战的时候江湖中人也是参与到了其中。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燕赵之间仇恨已经扎根于每一个普通百姓的血液当中。
此番黑冰台出手劫走燕国公主,不论是江湖,坊间都是引起了惊涛骇浪,使得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燃起了滔滔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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