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繁华之地, 夜里依然车流如织,又逢上节日前后的时令,进入市区之后, 处处可见红绿色调的圣诞装饰。
谈宴西挺讨厌各种节日,因为对他而言,不过意味着各种公事应酬之外,又平白多出许多私人的人情往来。
但他意外的不讨厌与冬天相关的种种, 尤其此刻满眼霓虹, 倒挺能品出些人间欢喜的况味。
继而,他突然意识到, 真正的原因是――
“弥弥,这是不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年了。”
别致的纪念日, 由一年最萧索的时刻开始。
美中不足的是,东城冬天由来很少下雪。
周弥顿了一下, 方说“请不要说一些会干扰司机注意力的话,除非你真的这么想跟我同归于尽。”
谈宴西笑出声。
车开了四十多分钟,包含这位驾龄两周的新手司机,上错高架, 绕行了一段浪费的时间。
谈宴西坐在略显不够宽敞的副驾上睡了一觉。
虽是她收来的二手车, 但空间里已然俱是她的烙印, 包括插在出风口格栅上的,一个仙人掌形状的扩香石。
浅淡的佛手柑的香味, 叫他放松,甚至无来由地放心起了她的车技。
谈宴西被叫醒时,车已经停了。
车窗外高楼耸立, 巨大的灯箱招牌,某五星级酒店的o。
谈宴西挑眉, “你不是说把我带回家”
“是啊。家――附近的酒店。”
“这意思可就千差万别了。”谈宴西哑然失笑,“我这么千里迢迢跑过来,你叫我住酒店。”
“是五星级我自费都舍不得定的,你还不领情。”周弥笑说,“我是觉得出租房客厅的沙发对谈总而言是屈尊。当然,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省掉这房费――提前说明,我们家浴室花洒坏了,出水很小。还没找人来修。”
说了这么多,就是在劝退他。
谈宴西其实没太认真听,光顾着去看她顾盼神飞的笑容了。
他笑说“你就没考虑过,跟我一块儿去住酒店”
周弥看他一眼,大方直白,毫不婉转“我暂时没打算跟你上床。如果我跟你一张床,却什么也不肯发生,我自己都会觉得像是故作清高。”
谈宴西啼笑皆非的表情,他真觉自己败给她了,这么滴水不漏的说辞。
“你把房退了,我去你那儿。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洒我都忍了,但我绝不睡沙发。”
周弥看着他。
僵持片刻,他只好无奈地说“睡沙发也行。行了吧”
周弥笑了,再次启动车子,在前方掉头。
谈宴西走进周弥现在的住处,觉得这总算像是个能正经住人的地方了。
大两室,不出错的北欧风格,木地板,雾霾蓝色的墙面 。沙发墙布置过了,挂了一张抽象风格的挂毯,沙发上搭着一块长绒的毯子。周弥告诉他,客厅她不怎么用,周鹿秋经常会在这里拍视频。
走廊的左手边那一间,是周弥的卧室。
非常宽敞,除了床,竟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小小的型衣帽间。
靠窗户的一张长桌,似乎是兼做书桌和化妆台。
除此之外,谈宴西进门首先看到的,却是放在短毛地毯上的一只毛绒熊。
周弥注意到他的目光,当下就抱怨起来“你知道从日本运回来有多麻烦请你下回不要再送我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谈宴西瞥她一眼,笑说“反正,我送你什么你不都给我退回来了索性我就随便送了。”
周弥抿了一下唇,别过目光,“你要先去洗澡吗”
谈宴西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再回到周弥房间。
她正拿一只衣架,将他脱下大衣撑起来,挂进衣柜里。
他也没出声,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而她显然是觉察到了,转头来看他,“怎么了”
他笑笑,“没什么。”
他只是无端觉着的这一幕太有日常感。
一会儿,周弥也去将澡洗了。
她冬天常常是洗完澡穿一件短袖的睡裙,外面再披一件牛奶绒的睡袍,既方便睡觉穿脱,又很保暖。
周弥抱着手臂,走到房间门口,往里看了看,谈宴西正翘腿斜坐在她的书桌前,似在随意翻一本书。
她出声道“你睡这儿,我去睡周鹿秋的房间。”
谈宴西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她,笑意几分无奈,“真就这么有原则”
周弥只是站在门口那儿,一言不发。
微妙的僵持感。
谈宴西看着她,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有点不厚道了――
她先前就那么明白地告诉他了,她暂时不打算跟他上床。
他退让一步,得以经她首肯,到她家里来夜宿。他这招以退为进,自然不乏侥幸的心态临场应变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他立即盖上了手里的书,起身朝她走过去,伸手,将她手腕一牵,低头看她,笑说“是我,是我故作清高,跟你躺一块儿却什么也不做。你就当单纯陪着我,好不好”
周弥看着他,眼里似有鞯囊徊阄砥。
片刻,她终于笑了笑。
等关了灯,夜色是一层薄纱,叫人觉得是有形有质的。
谈宴西搭了一条手臂在她腰间,除此之外,倒没别的其他动作了。
周弥有心多与他闲聊一会儿,但为了休这两天假,前头三天连续熬夜,把排期在圣诞推送的视频和文章,早早准备好了。就连晚上出发去机场接谈宴西之前,她都还在检查字幕。
这时候一沾枕头,连打了几个呵欠,但是强撑着,甚而支起了一条手臂,托起腮。
谈宴西笑说“这是什么姿势”
“我怕自己秒睡。
“那就睡吧。”
周弥又打了一个呵欠,“可是你过来一趟也不容易。”
“你知道我不容易就行了――睡吧,这不还有两天么。”
周弥便躺了下来,“那就晚安了”
谈宴西伸手拥着她,“晚安。”
周弥意识顷刻间便近于涣散,只隐约感觉到,谈宴西低头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
闹钟关闭,电话统统调作静音。
第二天,他们睡到自然醒,时间已过十点半。
周弥不高估自己做饭的速度――她已经忙得许久没自己下过厨房了。而显然,她的厨艺,还配不上这么漫长的等待。
中午他们出去外面吃的饭。
平安夜的餐厅大排长龙,周弥利用给向薇做助理以来积累的人脉关系,给自己和谈宴西插了队。
谈宴西笑说,没想到我还能体会到我们弥弥为我行使“特权”的一天。
周弥则说,毕竟这是东城,你过来我是东道主,保管叫谈总宾至如归
下午,周弥带谈宴西又回了住的地方。
将客厅里的一堆包裹拆了,那里头是周鹿秋和她定的假圣诞树,和一些装饰品。
圣诞树一米多高,做得很精致,还缀有塑料的雪花,不细看会觉得是真的。
谈宴西出奇的有耐心,也出奇的平静,就蹲在那儿,跟她一块儿装饰圣诞树,把什么星星、彩球、彩带之类的东西挂上去。
蓝牙音箱里在播法语歌,熟悉极了,iaf的 vie en rose,倒是十分合衬圣诞节的气氛。
谈宴西忽地笑了一声。
周弥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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