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北院行宫。
“主子,前线的战报到了。”
李光地小心翼翼地说道。
正在背着手看天的康麻子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回过头,很有气质地继续看天,脸上的黄金面具沾了几点雨滴,就像泪水在无声滚落,最近这一年来,圣上总喜欢这样默默出神,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也在想念那些永别了的亲人,毕竟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亲人。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又在想起了谁。
刚刚被剐了的三阿哥?在太行山中被野兽咬死的苏麻拉姑?还是至今生死不明的十二阿哥?
唉!
李大学士眼角有些湿润了。
多好的皇上啊,那些汉奴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没有咱大清入关,你们还得生活在老朱家的残暴统治下,要不是咱大清扫清了那些逆贼,你们还得继续生活在战乱中,大清给了你们安定的生活,给了你们衣食无忧,你们怎么就没有点感恩之心,非要跟着那妖人造反呢,好端端一个花团锦簇的盛世成了现在这样子!
今天早上西安城里又装出去一车饿死的。
据说还有一个是从安徽逃难来的进士,在过崤山时候被土匪抢了,一家人到西安后想投亲又被赶了出来,朝廷也没那么多缺安置他,结果没饭吃没地方住饿得受不了了,干脆把女儿卖给ji院后两口子吃了顿好饭共赴黄泉,一个原本可以成为大清栋梁的饱学之士,居然就这样和那些贱民般横死街头,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这真是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啊!
他不由得又想起那一晚北京城的恐怖地狱,藏在粪坑里躲过bao民杀戮,第二天又化妆成乞丐才逃出北京城的李大学士忍不住一阵唏嘘,多少王公大臣,多少天潢贵胄就那样被像狗一样砍了头扔在大街上,任凭那旗人的高贵鲜血在阴沟里流淌,他甚至眼看着至少两个贝勒,三个镇国公就这样被bao民砍死在街头。
而现在那妖人居然还不肯罢休,非要斩尽杀绝不可,这西安……
李大学士不敢再想了。
“战况如何?”
康麻子沙哑着嗓子问道。
“启奏主子,磁涧已经陷落,据说那逆贼使用火攻,两堡都被用火油烧开,不过守军都死战到底了,无一临阵脱逃。”
李光地说道。
可怜那些守军倒是想跑,可还得能跑的了啊!
“另外根据战报,毙伤敌军近千人。”
紧接着他又说道。
“哼!”
康麻子冷笑了一声。
好吧,他知道这意思是明军死伤不到一百,这年头谎报点战绩都很平常,十倍那都是最低限度,实际上如果按照清军报上的战果加起来,这时候杨丰的不到二十万大军早就没了。
“就算三千吧,另外也别说磁涧陷落了,就说打败了贼军!”
紧接着他说道。
这种时候为了激励士气,也不得不这样做了,毕竟大清太需要点好消息了,现在整个西安一片人心惶惶,真正对他忠心耿耿的,毕竟也就是那不到四十万八旗,包衣和士绅,而那些汉人可不会对他忠心,如果不拿出点战绩来,这些人很容易生变的,他可不想再来一次北京之夜了。
“奴才尊旨!”
李光地赶紧说道。
“主子,您是不是该早作准备?”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的意思是您是不是想想一旦明军打过来,咱们下一步该往哪儿跑呀?
“朕还有哪儿可去?”
康麻子苦涩地说。
“实在不行可以幸蜀,四川天府之国,沃野千里,足以立国,纵然不能争雄天下,亦可暂时容身,川人皆外省移民,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且四塞之地对外界知之甚少,以忠义感召定然不至从逆,况且南接云贵,若贼军再逼还可退守昆明。”
李大学士说道。
他这实际上就是苟延残喘,走到哪儿算哪儿了,反正都是山区明军就算打也会很慢,咱们还能多活几年。
“再说吧,朕累了,不想再走了!”
康麻子无限悲凉地说。
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目光幽幽地看着东方,似乎想穿过那数百里的崇山峻岭看到另一边的洛阳,看到那个毁了他面容,毁了江山,杀了他儿子,吊死他老妈,虽然不是亲妈但毕竟是正牌太后,然后还奸yin他妻女,把他儿子扔到ji院任人****……
“此仇不共戴天!”
他骤然间发出一声怒不可遏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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