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们拜了起来。
耐心的等待包袱烧完,大哥拿来了一小挂鞭炮,二哥调皮的抢在了手中,从父亲嘴里拔出了那从不离嘴的卷纸烟,将鞭炮点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立时把寂静的气氛变得轻松活拨起来。父亲说,鞭炮声是为了告诉祖先们,年饭吃完了,要他们起身赶紧去拿取他们的“包袱”钱。
鞭炮烟雾还未散尽,大人们就走到大木桌前,“祖先们,对不住了,我们要收碗了。”
把碗筷和酒菜收回了厨房。夏滕亲眼看到,饭桌上的所有酒菜原封没动。他心里嘀咕“他们能吃饱吗?”但没敢说出声,怕大人们责备和笑话他。
接下来,母亲和三姐四姐从厨房里,接二连三的把一钵钵菜端了出来,把大木桌摆的满满当当的。这时,像是定时好了的似的,大姐夫,二姐夫都起床来到了大堂,他们是昨晚上就赶来了。隔壁的夏雨父子和隔壁的隔壁的夏吉父子,上寨的,下寨的亲友们——都早早起来,全都赶了过来,一下子把个大木桌坐的满满当当,越闹非凡。鞭炮再次响起,这次的鞭炮声响了很久,预示好的年景越来越长!
夏滕儿时记忆中的年饭,从腊月二十五,往往一直要到亲朋好友家中,轮流吃到大年三十。
在夏滕父母的心目中,拜年是雷打不动的神圣的习俗。
“天上下刀子,也要去你们舅舅家拜年!”初二的外面下着大雪,夏母叮嘱不太情愿出门拜年的哥哥们。
“初二不去拜你们舅舅的年,就是对你们母亲的不敬!”夏父催促哥哥们要赶大清早去到舅舅家拜年。
夏滕六岁的那个大年初二的清晨,天上下着小雪,夏滕第一次出门,和父亲一起去舅舅家拜年。他沿着父亲的脚印,欢天喜地的奔走在田野的小路上。洁白的苜蓿地里,一只灰黄色的野兔在向前奔跑,留下一长串那个时代的印痕;白雪皑皑的田野,覆盖着雪的一条条土垅像大海的波涛由近及远涟漪般扩散到一望无际的远方。
夏父一边走,一边耐心的讲着拜年的习俗。
“儿子,拜年是有讲究的。”夏滕收回远方的视野,盯着父亲的脚印,耳朵灵敏的竖了起来。
“拜年的规矩是:初一大摆手,初二拜舅舅,初三拜表亲,初四拜回头。初五初六拜朋友,初七拜年不作数。”
“初一清早起来,首先要向自家的长辈们依次拜年。然后到寨中挨家挨户拜年,这就叫做三十不见面,初一大摆手。”
“初二是雷打不动要起大清早,赶往舅舅家拜年。这是对自己母亲的孝敬!”
“舅舅们必须在初四之前,回拜外甥家。”
“那我们现在在路上遇到亲戚怎么办?”夏滕好奇的问道。因为拜年是要下跪的,如果在路上遇到舅舅们,是否要在路上跪下来拜年呀?
“路上遇到了亲戚打个招呼就可以,不用拜年。一定要到亲戚家中,进门后才能喊拜年。这是规矩!”夏父极其认真的叮嘱道。
舅舅家在冯家大湾,离中寨有五六公里,夏滕像是走过了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才到了舅舅们的家。他有五个舅舅,按大小称呼:大舅,二舅,三舅,四舅和五舅。冯家大湾非常大,各家各户的红石房屋外观是一模一样,散布在方圆三四平方公里的长条形红岩石坡上。人走进去像进到了迷宫一般。好在三舅的家在村口,但父亲领着夏滕从三舅家的门前走过,没有进去,而是一直往村里走,直到摸索到大舅家的屋子,进屋拜年。大舅妈在家,欢天喜地的上前把夏滕一把从地下拉了起来。
“不用拜啊,我的乖乖耶。快起来——快起来,来了就是年!长这么大了,好乖啊!”
接下来的二舅妈,三舅妈,四舅妈和五舅妈,都是使用大舅妈的这一标准礼貌用语,接待的夏滕。
三舅已经在大舅家中的堂屋坐着的,他是来告诉大舅家,中午的酒宴一定要到三舅家去吃,他把丰盛的酒宴早准备好了。父亲告诉夏滕,按规矩,他们是应该在大舅家吃中午酒宴的。三舅要征求大舅同意,把招待外甥的“酒宴权”商量过来。
接下来,三舅领着夏父和夏滕,十分容易地找到二舅家,四舅家和五舅家先依次拜完年。最后和三舅一起到三舅家拜年。中午,三舅家大摆筵席,丰盛的跟年饭似的。
宴毕,夏滕和父亲在鞭炮声中离开了冯家大湾。夏父酒足饭饱,得意洋洋的边走边抽着他自己的土卷烟。雪已经停了,没有太阳。虽然是傍晚,田野还是一片皑皑茫茫,散着洁白的银光。
夏滕把五个舅妈给的压岁钱,五张五角钱的纸币讨好式地交给了父亲。父亲答应替他保管。夏父抽完烟,满意地看着听话的儿子,在前面的雪地上蹲了下来。夏滕趋前熟练的爬到父亲那宽厚的肩上,骑在父亲的脖子上,高高在上的一路看着白雪皑皑的美景,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