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走到西头,走乏了,看累了,就进了整座城里最大的酒楼。酒楼上更是张灯结彩,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在。虽是满目流光,却让人后脊发凉。
这青年全然不在意,乐呵呵地在柜上拎起了一坛美酒太白仙。这从星麟国太白剑楼高价买来的美酒,搁在平时,这一坛美酒就要数千青玉币,现在却是任人拿取。青年抱着酒坛坐在窗前,看着满街花灯,又是望了望明月星辰,放声大笑,放肆豪饮。
他原是这东州城里第一大族的世家公子,本是可以娶个城主的嫡女做妻,可偏偏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说亲那天,在家里是闹了一个地覆天翻,让老爷子逐出了家门。
他这些年啊,得罪的人太多了,没了家族的庇护,想杀他的人不知凡几。城主的人被落了面子,想杀他。自家兄弟想继承家族,要杀他。仇家更不会放过这个时机,必杀他。
谁让他当时接了委托宰了个六品宗门的弟子呢,老爷子把他赶出家门,估计也有这个原因吧。
他手里拿着的这把黑鞘剑所向无敌,他本人又是一个混不吝,从来玩世不恭不怕天地。青楼里的那位可人儿叫做怜儿,说要与他在这街巷里会合私奔,他就在这等着,却是不晓得如何走漏了风声,傻子也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绝死绝命之地。
而他,没有援手。也用不上援手。
一道道黑影跃入楼中,青年腰间长剑出鞘,手指一动,舞了一个剑花。回头看向那十几个黑衣人,怡然轻笑。
“就你们几个?也想拿我的脑袋换赏钱?来,说说,是我哪个仇家,还有什么遗愿!哈哈哈哈!”
青年仰天长笑,黑衣人却是不跟他废话,脚步踩得整个楼都在作响。当头的那个被青年一剑拦腰斩断,撕开的衣服下露出了他柳家的家纹。
“喔,你是我家派来的人,柳家人,要杀我柳凌,怎的现在才动手?怕我把柳家掀翻了不成?哈哈哈,我那几个兄弟也真是没出息啊!”
杀杀杀!
名唤柳凌的青年正如一只白鹭在黑水泽里飞跃翻舞,一道道剑光与明月辉映,好不漂亮。
一剑又一剑,黑衣人的血顺着柱子流下,流到门槛,流到街上,柳凌却依旧是白衣如雪。最后一剑送入胸膛,他抽出宝剑回到窗沿,回想当年也是这样。他奉家族之命铲除一个大家族,杀了那家中壮丁,回家却是遭了老爷子一顿毒打,因为斩草并未除根。
又是拎起了一坛太白仙,一口干下去,又是呕出来半坛,嗓子眼里的酸楚让他稍稍清醒了一点。他一个个挑开这些人的面巾,认了认人,以免以后到了阎王殿,不知几人是他剑下鬼。
待到最后一人面巾挑下,那挂着泪痕的精致小脸让他一阵恍惚,好像刚刚醒的酒又要醉过去,心头狂颤不止。
柳凌呆了半晌,开始疯狂大笑,“哈哈哈,等到了,等到了!怜儿,我等到你了!走吧!哈哈哈,走吧!”
柳凌斩下一缕青丝揣在怀里,转身跳下酒楼,从此东州不再有他柳凌。星麟国之中却多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英俊剑修,终日买醉,杀敌也杀己,往往一剑,念念有词。送君一剑,可消千愁。
说书人常道:
灯火如昼巷间
街上却无风烟
上西楼?自寻一坛太白仙
倏忽杀机乍现
将我头颅贪恋
指捻剑?问可有命换赏钱
黑衣翻舞剑气盈满?满楼步声乱
豪饮一杯气冲霄汉?逢敌当一战
杀杀杀?送君消愁度死关
饮罢?斩人成两段?也斩心两段
再拍泥封邀月同干?光醉影阑珊
血流长街白袖依然?口中却泛酸
为一人?家友亲族尽背叛
挑开黑巾蒙面?却是那?朝思暮想的红颜
从此江湖一柄消愁剑
此为,宗师榜上第三位,消愁剑宗柳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