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驿丞拿百草霜的时候,尤敬武听到二楼翠仙妩媚的喊声还未停止。
尤敬武喃喃:“看不出,吕大虎还有此等本事。都折腾了整整三刻时辰了。”
与此同时,二楼,吕大虎的房间。
吕大虎衣着整齐,伸手拼命摇着床腿。翠仙也没脱衣服。坐在床沿儿上空喊着:“冤家,你可要了我的命了!快些攮!”
吕大虎低声道:“差不多了吧?再喊就显得假了。”
翠仙最后喊了一声:“劲死我了!浪来了,啊!”
听翠仙喊的词儿,她还是个山东人。
二人终于演完了戏。
吕大虎低声道:“四公子就派了你们五个来?”
翠仙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再说还有你当内应。五个人足够了。”
吕大虎问:“另外几拨人呢?一老一小两个乞丐;驿丞、驿卒;王知县.他们中有四公子派来的嘛?”
翠仙微微摇头:“没有。”
吕大虎所说的四公子大名谢亘,乃是谢迁第四子。
谢迁一直想伸手抓牢军权,两年前他将四子谢亘安插进了左军都督府任经历。
至于翠仙,她的确不是怡红楼的头牌。
此女江湖喝号“毒黄雀”,是北五省有名的杀手。她拿雇主的银子杀人,还从未失过手。
毒黄雀背后站着谢亘,谢亘身后站着谢迁。谢迁身后站着刘健。
吕大虎是张采的贴身校尉。之前刘健所言“受常风信任的内应”是谁也就不言自明了。
翠仙附到吕大虎耳边:“后半夜的时候,咱们”
且说一楼大厅内。驿丞给尤敬武拿来了一瓶百草霜。
尤敬武拿着百草霜进了通铺。他没有急着给梁伯宏喂下去。而是命人先端来一碗水,倒进去一些百草霜。让校尉猫“兔子”舔喝了些。
“兔子”无恙,尤敬武才敢将百草霜喂给梁伯宏。
说来很是奇怪。百草霜是止泻神药。梁伯宏喝了之后却丝毫不起效。
他又开始捂着肚子哀嚎:“我不行了!我得去茅房。”
医官疑惑:“奇了怪了。百草霜都止不住泄?”
尤敬武怒视着梁伯宏:“你是不是装的?”
话音未落,梁伯宏再次憋不住窜了,刚给他换的外袍湿黄一片。
尤敬武眉头紧皱:“快,搀他去茅房。”
众人再次搀着梁伯宏进了茅房。
尤敬武一边忍着恶臭,一边问医官:“到底怎么回事?”
医官道:“我也不晓得。看舌苔、号脉象不是中毒。说是普通的腹泻吧,百草霜又止不住。活见鬼了!”
尤敬武道:“事出蹊跷必有妖。”
医官建议:“要不试试老乞丐的土法子?说不定能见效。”
巴沙附和:“咱们拿木头现烧木灰,也不怕旁人下毒。”
尤敬武点头,吩咐巴沙:“你先回驿站里,烧好木灰等着。泡木灰的水,用咱们自带水囊里的。”
巴沙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京城,常府。
常风正在跟刘瑾对坐下棋。张采在一旁伺候茶水。
刘瑾笑道:“小叔叔,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的反间计用的好啊。谢迁还真以为张采是他的人呢。”
常风道:“此刻的北藏驿应该万分热闹。”
刘瑾道:“不过我觉得你太过冒险。直接让吕大虎告知敬武,杀了毒黄雀那伙人不就成了?”
常风微微摇头:“毒黄雀死了,如何掐住谢迁指使人暗杀梁伯宏的人证?放心,一切尽在掌控。北藏驿这局棋,我可不止埋了吕大虎一枚棋子。”
刘瑾转头问张采:“那个叫吕大虎的靠得住嘛?”
张采拱手:“回刘公公,此人看似五大三粗,满嘴粗鄙之言。可我了解他,他心思很是缜密。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做贴身校尉。”
常风道:“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常风不是神,无法掌握世间的一切。而世间最难掌握的,是人心。
张采看上去是常风使用反间计,安插到谢迁身边的反间。
实际张采暗中投靠了刘瑾。
改朝换代,张采虽升了官,资历浅薄的尤敬武却同样高升,跟他平起平坐。
张采心里不平衡。于是他投靠了刘瑾。
不过暂时常风跟刘瑾在一个阵营里,有共同的敌人。张采投靠刘瑾并不算背叛。大家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常风喝了口茶,补了一句:“这一盘棋,我不仅要那六十多名涉及盐案的文官身败名裂,财帛尽归内承运库。还要拿到谢迁的大把柄。”
刘瑾笑道:“若论阴谋诡计,谢迁又怎么敌得过小叔叔啊!”
北藏驿站内。
尤敬武亲手给梁伯宏喂下了木灰水。他吩咐手下:“把林师爷送回通铺休息。”
王奕在一旁笑道:“于大人,你待手下人真是没得说啊。为区区一个师爷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
尤敬武敷衍道:“师爷,幕友也。这趟进京我若升了官儿,赴任时还要带着他呢。对手下人好些,今后他替我办事自然更加卖力。”
王奕道:“于大人果然精通驭人之术啊。不愧是王华王部堂的学生。”
尤敬武道:“过誉了。”
转头尤敬武看向了旁边的老翁:“老人家,若你的偏方有效,帮我的师爷止住了泄,我赏你二十两银子。”
老翁还是满嘴吉祥话:“您真是大善人,好人有好报。您一定会加官进爵,当一品大官儿,生三十八个儿子。人丁兴旺!”
尤敬武摆摆手:“借你吉言吧。”
突然间,尤敬武瞥见了老翁孙女的手上满是老茧。
尤敬武感慨:“真是苦命的孩子啊。年纪这么小就没少干活,手上起满了老茧。”
老翁一愣:“啊,是啊。穷人家生娃,就像是给富贵人生的牛马。当初就不该让他爹生她。”
王奕附和:“唉,百姓苦啊。哪里像那些贪官污吏,吃不完的珍馐,花不完的钱。摆不完的阔气,弄不完的权。收不完的礼,享不尽的富贵,过不完的年。”
尤敬武心道:这话从一个看上去并不清廉的文官嘴里说出来,很是讽刺。又或者.他根本不是文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