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你替朕给你爹传一道口谕。事情要抓紧办。改年号之日,便是朕驱逐那些人之时。”
正德帝所说的“事情”,指的自然是他命厂卫清查内阁、六部九卿不法情事。
距明年正月初一改年号,还剩下不到半年时间。
常破奴道:“臣一定将口谕一字不差的传给家父。”
正德帝问常破奴:“你说,朕应不应该学太祖爷,掀起空印案、郭桓案、胡蓝案,将天下文官杀上几茬儿?”
常破奴思索片刻后答:“禀皇上,文官就像是韭菜。割了旧的一茬儿还会有新的一茬儿冒出来。”
“皇上您再英明神武,也只是一个人。最终还是要靠各级文官治理天下。光靠一个杀字解决不了问题。”
正德帝问:“哦?你有好的解决办法嘛?”
常破奴道:“禀皇上,臣没有办法。臣不是诸葛孔明,只是个愚钝的三甲榜尾。”
正德帝得意洋洋的告诉常破奴:“朕已经想出了办法。各级文官不可完全弃用。全弃用了,大明王朝就停摆了。”
“但冰山顶层的文官,朕一定要拿走他们手中的权力。再任用朕信的过的人,统领天下各级文官。”
常破奴问:“敢问皇上,您所说的信得过的人指的是?”
正德帝笑道:“你爹算一个。除了你爹,还有一批人值得朕信任。”
正德帝所说的那批人,指的是八虎。
少年天子心里清楚,帝王需要靠各级文官治理天下。若想不被文官权力反噬,就必须扶持一批人。让文官人人畏惧这批人,让文官人人巴结这批人。
这批人将成为“官上官”。
正德帝登基的日子并不长,短短月余已经倍感文官的压力。他开始理解英宗爷为何要重用王振;宪宗爷为何要先用汪直,再用尚铭。
宦官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一大堆缺点。但他们有个最大的优点:对皇帝的忠诚。
宦官只有一个家,那便是宫里。只有一个效忠对象,那就是皇帝。
正德帝话锋一转:“另外,李东阳是咱俩的老师。你娶他的女儿,是亲上加亲的大好事。娶亲一应花费,由朕的内承运库出。”
常破奴拱手:“谢皇上隆恩。”
他心中暗道:难道李先生也是皇上所说的“官上官”的一员?
正德帝似乎看透了常破奴的心中疑惑。
他为了常破奴一个问题:“你家里买过马嘛?”
常破奴答:“买过。”
正德帝再问:“如果买来的这匹马是头烈马,一直尥蹶子。你会杀了它还是留下它?”
常破奴思索片刻后答:“是杀是留,要看烈马能否被驯服,能否在日后为臣所用。”
正德帝笑道:“答的好。你未来的岳丈,就是朕眼里的烈马啊!”
傍晚时分,常府。
郡主常恬携仪宾黄元回了娘家。
大哥连升三级,成了“帅爷”;大嫂受封一品诰命;侄子得了实职,伴君左右。常恬打心眼里高兴。
一家人坐定。刘笑嫣道:“糖糖,你可有日子没回娘家了。”
常恬半开玩笑的说:“咱家如今是高门大户。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好老回娘家打秋风?”
常风道:“糖糖最近事故了,学会了戴高帽。什么高门大户啊,再高能高得过你的郡主府?”
一家人说说笑笑,边吃边聊。
常恬突然提及了一件事:“刘瑾前日送了我一尊五百两黄金打造的弥勒佛。”
常风咋舌:“都说今上登基后,刘瑾发了财。没想到他直接成了土财主。好大的手笔,一送就是五百两金子。”
常恬道:“我本来打算退还给刘瑾的。五百两黄金再贵重,在我眼里也赶不上每年夏天他亲手给我粘的夏蝉。”
“可是刘瑾说,我如果不收,他就把金佛沉到永定河里去。我只好却之不恭。”
刘瑾对常恬真是没的说。二人名为姑侄,实同父女。哪有老父亲不疼爱女儿的。
常风道:“咱们那老侄子一番好意,你别辜负了就是。”
常恬又道:“刘瑾还跟我说,半年之后他会让我家黄元担任实职。”
仪宾不得担任实职,这是太祖爷所定祖制。
刘瑾看来很自信。半年之后他就能拥有足够更改祖制的权力。
太祖爷要是知道一个太监有更改他所定祖制的野心,恐怕孝陵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家宴散后,常破奴给父亲传了正德帝的口谕。
随后常破奴道:“爹,你知道皇上如何批复一千八百多名文官联名的那封劝帝勤勉疏嘛?”
常风问:“如何批复的?”
常破奴答:“只有一句话‘朕已知错,当听从贤臣谏言’。”
常风感慨:“忍常人所不能忍,方为大有为之君主。隐忍通常需要比愤怒大得多的勇气。皇上.了不得啊!”
劝谏事件,最终以三位辅政的完胜告终。
刘健心情大好,宴请李东阳、谢迁和六部九卿到他的府邸里饮宴。
除了马文升和刘大夏,六部九卿到齐了。
刘健笑道:“皇上年少,不经事。偶尔有荒唐之举也情有可原。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要时时纠正他、教导他。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先皇一般的贤明君主。”
谢迁附和:“没错!一千八百多个署名啊。大明自开国以来,恐怕就没有联名人数如此之多的奏疏。历代文官‘君臣共治’的理想,在咱们这一代人绝对能够实现。”
刘健道:“说得好!不过皇上始终少不更事。现在谈君臣共治为时过早。应为‘臣代君治’。”
“今后诸位同僚应倍加努力。帮皇上把整个天下好好管起来。”
当一个人有了权力,就会变得膨胀、狂妄。
举个栗子。后世某位肥胖的网络作家,大三担任了校学生会主席。这厮飘到不仅不把同学看在眼里,甚至不把团委老师放在眼里十几年后,每当回想起这件事,胖作家都会羞愧到脸红。
当个屁大点的校学生会主席尚且如此,何况强势内阁的首辅?
这帮文官整天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挂在嘴边。但此刻他们已经忘记了谁是君来谁是臣。
他们忘记了大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是皇帝,而非文官。
在他们弹冠相庆,庆祝劝谏事件的胜利时。东厂、锦衣卫就像一架精密的机器,正在开足马力,搜集他们的黑料。等待着在正德帝需要的时候,给予文官集团致命一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