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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令上并没填日期。
朱厚照道:“这里都是自己人。孤就不避讳了!父皇病重,恐天命不久。一旦天崩地裂,你们要将京畿兵马牢牢掌控在手中!”
“要严防朝中文臣狗胆包天,趁天崩地裂之时行废立之事!”
常风、张永跪倒叩首:“臣遵殿下谕令!”
朱厚照又道:“当然。孤谅文臣们也没那么大胆子。不过凡事小心为妙!”
“姨父,一旦真到了那一天。你就将这道谕令拿出来,提领京畿兵马。”
“孤能够信任的人不多。第一信任的就是姨父你!”
常风再次叩首:“臣多谢殿下信任。”
朱厚照又道:“至于破奴,就先委屈一下,做个榜尾吧!待孤即位,孤会让他进翰林院做庶吉士!”
“笑话,谁说非得二甲前十才能做庶吉士?”
“常家不负孤,孤不负常家!孤给你打包票,二十年内,至少会让破奴做到部院大臣!辅孤治国!”
先装可怜、博同情。再授京畿兵权,给实在权力。最后再画大饼。
朱厚照这个十四岁的少年郎,把当老板的诀窍琢磨得明明白白。
今夜的这次东宫密议,朱厚照彻彻底底将常风绑在了他和八虎的战车上。
常风倒是并不抵触。文官集团已经尾大不掉,总不能坐视储君将来真的成为汉献帝。
常风是饱读史书的。
从太祖爷开始的大明历史,其实就是皇帝跟文官的博弈史。
太祖起初用文官打压开国勋贵集团。开国勋贵集团倒了,文官势力崛起,上下结党,危害社稷,盘剥百姓。
这才有了把文官杀了几茬儿的空印案、郭桓案。
文官势力太盛,必然导致腐败横行、民不聊生。
常风必须站到储君一边,制衡文官。
东宫密议结束。刘瑾亲自送常风出宫。
刘瑾边走边说:“小叔叔放心。破奴的这笔账,咱们给谢迁他们记下了!”
“其他账,也记得清清楚楚!”
“别看他们今日蹦得欢,迟早都要拉清单!”
常风却劝诫刘瑾:“做事不能光想着报私仇。只要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好。咱可以放下一切私狠。”
“话又说回来,那些人如果想骑在皇帝、储君、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咱也不答应!”
刘瑾笑道:“还是小叔叔大公无私。”
常风出了宫门,去了定国公府。
徐胖子够荒唐的。自从他袭了爵,成了定国公府的家主,就直接将赛棠红接回了府。
赛棠红虽无名分,在定国公府中却宛如管家夫人。
要知道,赛棠红一生至少经过两三千个男人。
公爵府大厅。
常风让徐胖子屏退下人。将朱厚照的谕令给了徐胖子看。
徐胖子看后倒吸一口凉气:“殿下和文官的关系,都剑拔弩张到这种程度了?他在防着被废?”
常风道:“关乎到继位大事,殿下谨慎些是对的!”
“文臣们都当殿下是个荒唐贪玩的少年郎。呵,殊不知殿下的心计、谋略、胆识,堪称权谋老手。”
“刚才在东宫,殿下又是哭哭啼啼,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高明啊!”
徐胖子说出了几句心里话:“当今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纵容文官了。说是君臣共治,最后搞成了文官独揽大权。皇帝都要忌惮文官三分。”
常风叹了声:“这正是过犹不及啊!罢了,这道谕令我收起来。你要做到心中有数。”
“一旦天崩地裂之时,你这个公爵要跟我共同挑起京畿卫戍的重担。”
徐胖子道:“咱哥俩一处做事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粪坑咱俩一起跳。二十年后重担咱俩一起挑。没说的!”
常风回家后,并未告诉常破奴金榜列尾的事。他怕儿子失望之下,去找老师李东阳评理。一激动再把今夜朱厚照召见常风的事透出去。
两日之后,金榜揭晓。
常破奴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是因为终于得了进士功名。难过是因为名次太靠后了。
瞧瞧同乡好友翟銮,位列二甲第十。瞧瞧亲家大哥严嵩,位列二甲第二。
再看他,三甲第二百零五。
金榜揭晓后,朱厚照代天传胪,封新科进士官职。
一般来说,三甲榜尾既不能直接授予七品知县,也没有进六部观政的资格,更别提当庶吉士了。
他们一般会被放在吏部候补知县,被戏称为“守部进士”。
朱厚照并未破例照顾常破奴,省得刺激文官集团。
于是乎,常破奴好容易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到头来连个官职都未得。留在京里当了“守部进士”。
严嵩、翟銮则受赐进入翰林院,成了庶吉士。前途一片光明。
且说这日,常风正在值房中看这个月的邸报。
一个人走进了值房——兴王府仪卫司指挥陆松。
陆松拱手:“属下陆松,见过常爷!”
常风惊讶:“你怎么进京了?我记得兴王入京朝拜的日期是六月啊”
陆松解释:“兴王殿下病重,派属下进京送奏疏,请求将朝拜延后一年。”
常风见陆松说出“病重”二字时,表情轻松。他心生疑窦:“真病重还是假病重?”
陆松笑而不语。
常风心中感慨:兴王高明啊!太医院的刘文泰那张嘴像极了老太太的棉裤腰,松的很。谁花钱都能从他这儿打探到消息。
皇上病入膏肓的消息,如今恐怕已天下尽知。
皇帝病危,藩王进京,一定会有流言蜚语。兴王这是在避嫌呢!
想到此,常风道:“兴王的做法是对的。既是病重,那便先不要进京了。养好身体再说。”
“几年没见,你小子升指挥了?一向可好?”
陆松叹了声:“属下不怎么好。”
常风问:“哦?何出此言?”
陆松答:“贱内的肚子不争气,两个小妾的肚子也不争气。到现在属下还未有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常风宽慰他:“不要急。这种事儿不可强求。我都四十岁了,不一样只有破奴一个儿子?”
常风不是算命先生。自然不知,人家陆松是不生则以,一生就生了个大明官场神话,超级无敌大猛人。
陆松叹了声:“唉,常爷说的对。子嗣之事强求不得啊。”
常风很看重陆松这个半公开埋在兴王身边的暗桩。
常风替他出主意:“京郊妙峰山有拴娃娃的习俗。很灵验。北镇抚司有个叫于钰菊的百户,人到中年无子。”
“他的妻子去了趟妙峰山娘娘庙住了几日,栓了娃娃。你猜怎么着,过了十个月孩子就呱呱坠地了!”
“去还愿的时候,庙里的大和尚一个劲夸那孩子有慧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