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后浪推前浪’。人家直接在内阁值房里写起了辞官奏折。”
“大孙,阿爷再教你一句话——做人也好,做官也罢,都需要知进退。”
翌日,常风来到锦衣卫点卯。
北镇抚使孙栾道:“常老弟。查抄万府财物的差事,你办得不错。”
“今日再给你一件差事。尚铭被贬去孝陵司香,三日后就要出京。伱今日去抄没他的家财。”
说完孙栾将开好的驾贴递给了常风。
常风跟徐胖子等人来到了尚铭的外宅。
一年前门庭若市的尚府,如今已是门可罗雀。只有锦衣卫的力士们在外围看守。
风光无限的前内相尚铭,披头散发坐在大厅外的台阶上。
常风来到了尚铭面前:“尚公公。接北司驾贴,今日我要抄没您的家财。”
尚铭抬起了头:“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家财没有一两放在外宅里,你信么?”
常风一愣:“信与不信都不重要。您应该知道我的专长。”
尚铭道:“别费功夫了。走吧,跟我出城去。我领你去抄我的家财。”
常风不怕尚铭搞什么幺蛾子。他现在只是个六十多岁的普通老宦官,没了牙的老虎。横竖逃不出锦衣卫的手掌心。
常风道:“那好。我给尚公公备马。”
众人出了城,尚铭领着他们来到了京郊西北的宛平县香山脚下。
香山脚下,伫立着上百间宽敞的瓦房。瓦房前还伫立着一座大理石雕刻的孔圣像。
常风疑惑:“去年夏天,我领着舍妹来此地游玩时,还不见有这些屋舍。”
尚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听。”
那些大瓦房内传出了孩童朗朗的读书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兮。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常风道:“是文天祥的《正气歌》。尚公公,难道你将家财藏在了这些学舍里?”
尚铭解释:“自今年正月万贵妃病逝。我知道大势已去。就将所有家财,全部拿来建义学和孤老院。”
“这样规模庞大的义学。我在宛平建了三所,大兴建了四所。”
“整个直隶,凡上不起学的孩童,皆可到义学中读书。不收学资,还管吃、穿、住和笔墨纸砚。”
“另外我还建了六座孤老院,收容鳏寡孤独养老。”
常风道:“您把全部家财全都捐了?”
尚铭点点头:“没错。常风,你不觉得这个天下是个劫贫济富的天下嘛?”
“穷者愈穷,富者愈富。我是穷人出身,不然也不会切了鸡脖进宫当不男不女的中人。”
“我知道穷人的苦!”
“我掌权者十几年,的确贪恋权柄,也陷害过政敌、忠良。”
“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没有贪过一文国帑!国帑都是穷人身上的油啊!”
“我绑架那些富户,让他们吐出银子来。不过是为了劫富济贫。”
“在我府邸的书房里,有一本总账。十几年间,我靠着绑票、敲诈,从京城的五百多家富户手中,一共敲诈了八万多两银子。”
“上面都有详细的支出账。八万多两,已经全花在了扶老济困,兴建义学上。”
常风从尚铭的眼神中没有看出欺骗,只有真诚。
一时间,常风也分不清尚铭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或许,人的好与坏,本来就难以分清。
尚铭又说了一句话:“只愿义学里的那些孩子好好读书。长大后不要做我这样的人。”
常风问:“您希望他们做何样的人?”
尚铭的眼角有一行热泪滑过:“做文天祥、岳飞、于谦那样的人。”
常风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