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牧呆立着,看着前方燃烧着的丛林。
三年前……这是三年前的狼山……
火焰里,人的尸骨堆积着,鼻腔里是焦糊的气味。
龙文牧回头看,自己的背后是燃烧着的村庄。
羊圈篱笆被烧成灰烬,屋舍在坍塌,生命一条条从眼前逝去。
在远处,成群的妖兽悲鸣着,有小妖,大妖,这些妖兽正一头头死去。
死亡的意志正在火焰中蔓延,而在那火焰的中央,是一道挺拔站立的身影。火焰触及不了那身影分毫,群兽朝那身影跪拜。
龙文牧低头望,自己双手正死死抱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
老者的脸上除了深深的皱纹,还有血的颜色。
“孩子……”老人伸手触碰龙文牧的脸颊,那么冰冷。老人每说一句话,嘴里就会涌出一口血,“墓穴开启,当那东西再现于世,大劫将至……”
龙文牧呆滞的抬头,在遥远的地方,那道身影的背后,是一扇洞开的门户,亘古的气息从那门户中传来,而那身影正手托着某物。
老人声音无力而嘶哑,他的血快流干了,死亡的冰寒正一点点的侵蚀他。
“孩子,我们一族的血脉绝不可断绝,劫难之中,你身上留存的是唯一契机……快跑……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当那紧拽着他衣领的手无力的滑落,龙文牧感觉自己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眼眶里也有什么东西滑落。
怀中的人再没有任何的气息,他体内流出的血也在逐渐变得冰凉。
龙文牧放下老者的尸骸,然后亡命般的奔逃。
火焰的高温,灭亡之际的残破,当一切的一切从身旁闪过,少年的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狰狞。
当他远离之际,在背后的火焰里,那道仿若主宰的身影化作遮天的庞然大物。
不可忤逆的气息所过,只剩下绝对的死亡。
在那一日,狼山化作了生灵皆无的死域……
血的气味还在鼻腔里弥漫。
“少爷!少爷!”
有声音渐渐传进龙文牧的耳朵里。
龙文牧悠悠睁开双眼,视线朦胧阴暗。
夜阑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进入了他的视野。
“少爷!你醒醒!少爷!”夜阑的声音带着哭腔。
龙文牧嘤咛了一声,然后慢慢清醒过来。
自己这是……晕过去了吗?
“少爷……”夜阑看见龙文牧醒了,破涕为笑。
龙文牧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痛的。
他还记得,自己应该是被云隐兽一尾巴抽中了。
手往背后一抹,摸了一手的血迹,那种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龇牙。
但是不敢多做犹豫强行坐起身,正如他所想,眼前事态还远远没有结束,在朝山下不远处,云隐兽正徐徐朝他们这边而来。
周围能看见破碎的灭妖弩,这里是之前柳家队伍和妖兽的交战的地方。
自己竟然被一尾巴撞飞了这么远的距离。
“我昏了多久?”龙文牧半低着头,音调沉沉。
夜阑眼眶通红,眼泪此刻都还止不住:“没多久……几息而已。”
龙文牧奋不顾身帮她挡了一击,她还以为龙文牧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息时间,可对夜阑来说却比几年还漫长。
当时如果龙文牧不是替她承受,怎会遭此重创。如果龙文牧是孤身一人,凭他的身手,说不定能跑得掉。
自己在少爷身边,非但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是个累赘。
“少爷,你别管我了,你自己快逃吧。”夜阑带着哭腔说。
云隐兽越逼越近,但是速度不快。
妖兽本就有一定灵智,也许云隐兽也知道,它盯上的目标已经逃不掉了。
高处,主仆两人的所在。
龙文牧伸手将弓和箭从夜阑身上取下来,然后背到自己的身上。
“少爷……”夜阑不知所措的喊。
“待在这里别动。”龙文牧说。
虽然没有太过流露,可是这句话确实一道不可忤逆的命令。
夜阑微微一愣,慕然间发现龙文牧给人的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具体什么不一样她也说不清,就仿佛是,多了一分毅然和决绝,又或者说是在龙文牧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从来未有过的山一般沉重的凶戾之感。
龙文牧背上弓和箭,然后起身向前走。不远之处是一处乱石堆,其中正躺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刀。
云隐兽重新游走了过来,并没有盯上夜阑,而是围绕在龙文牧的四周。
“上一次和你们这帮畜生打……已经是三年前了吗?”龙文牧嗓音沉长,话里之音,犹如幽冥地府吹来的寒风。
他的眼神变了,再不是之前的慵懒无神。
背后的夜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看龙文牧这架势,难不成是要和妖兽动手不成?
可那是一只大妖,单凭龙文牧的话……
正想着,夜阑便看见龙文牧弯下腰,伸手向染满鲜血的啸狮刀。
这是方奇曾用过的武器,是只有妖师才能动用的妖兵。
“我逃了三年……今天也到头了……”龙文牧又说。
在他的手触碰到啸狮刀的那一刻,暗淡无光的刀锋重新燃起熊熊烈火,震耳的狮吼响彻雾山。
刀身在扭动,火焰化作一头血色的雄狮。
啸狮刀在方奇手中尚且有挣脱之意,但此时此刻在龙文牧的手上,刀身虽然震动不休,但却仿佛配合着龙文牧的一呼一吸。
妖兵有灵,亦会择主!
龙文牧持刀而立,正面云隐兽,双眸狭长,衣摆无风而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