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的念念不忘,瞧不起他跟梅姨私底下眉来眼去。可是现在,让人唾弃的人应该是我,本就该是我。
天花板的白漆渐渐陷入一个深邃的坑,我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闭上眼睛,出现的画面都是沈振川这么多年对我照顾和隐忍。小时候我没有妈妈,他每次出车前,为了不让我不害怕孤单,自制玩具陪着我,有了玩具我才能有小伙伴一起出去疯跑,不是吗?我长大后,那些哄小孩的招数渐渐没有吸引力,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充满恨意的针锋相对。我对他从未感激,我知道,阿彩生下我,我和她血浓于水,她竟能如此狠心抛弃我。可沈振川没有,作为一个男人,他忍下奇耻大辱选择独自将我抚养成人,而我呢?
林棉的声音轻轻响起,她在我房门前,疲惫地说:“沈沉,我跟我妈说,今晚过来陪你。”
我垂眼看向她:“你回去照顾你妈吧。”
“她已经睡下了。”她停了停,说:“我不放心你。”
我翻个身,背对她,说:“我想一个人呆着,你走吧。”
林棉傻站了很久,我提高嗓音说:“赶紧走!”
我不是不想见她,而是觉得我这样不堪的人此时实在不配得到她的善意。
她没有离开,而是关上我的房门,坐在客厅沙发上,她就在门外,我却不敢转身多看她一眼。
没多久,我听见她说:“赞光,你回来了。”
沈赞光问:“沈沉呢?”
林棉说:“在房里躺着。”
沈赞光嘭地一声推开门,说:“哥,妈要见你。”
我闭上眼不说话。
“你起来跟我走。”
我没理。
他走到我对面,继续说:“就一面,妈有话对你说,你起来啊。”
我睁眼怒视他,“让她滚。”
“你知不知道你的决定代表什么?你非要将自己逼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我咬紧牙,闭上了眼睛。
“沈沉!跟我走啊!”
“我爸死了,你们都他妈滚吧。”我恶狠狠地说。
夜里,我起床走出房间,看见林棉正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蹲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刚要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她忽然醒了,有些慌乱,说:“沈沉,你怎么了?”
我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她手里,说:“我猜你渴了。”
她立刻接过去打开咕咚咕咚喝下好几口,然后说:“我早就渴了!”
“那你肚子饿吗?”我问。
“沈沉,我不饿,我什么也吃不下,我今晚是来照顾你的,你哪里难受一定要告诉我。”
我对她笑,将她抱起,她柔软极了,像个可爱的小兔子,她在我怀里不安的说:“赞光没走,他在自己房里呢,你放我下来。”
“你怕什么?”我问。
“我睡在客厅就行,你放我下来吧。”她说。
“你是怕沈赞光看见你跟我回房间不高兴吗?”我问。
“他跟我一样,心里惦记你,才留下来的。”
“如果你今晚不在这,他早就走了。”我说。
她低头不说话。
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抱她回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她依然有些抗拒,我坐在她身旁,低声说:“别怕,我想让你睡得舒服些,我去客厅睡,你放心,只要你在这,我就踏实。”
她点点头。
我给她盖上夏凉被,她立刻闭上双眼,我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关了灯,离开。
走到沈赞光房门有一条缝隙,我站在门口看去,一片黑漆漆,短短一瞬,我转身回到了沈振川的小床上,他熟悉的气味突然充斥在我的周围。
那晚我在黑夜余下短暂的时间里睡着了,并且梦见了沈振川,梦里他像年轻时英俊,站在巷子街中央,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可我看不清那孩子是我还是沈赞光,直到巷子街街口缓缓而来的白衣女人,小男孩挣脱沈振川,朝白衣女人奔去,沈振川突然大惊失色,痛苦地喊:“沈沉,快回来!”
我惊醒,黑夜离去,天色初见光亮,一切一如从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沈振川在厨房忙碌着早饭,提醒我上学不要迟到好好学习。
可是,这样可怕的寂静再次打醒我,他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永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