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淫欲,魏长磐你信不信,没有这次下山劫镖掳回的东西分赃,不出一旬日子我们就再约束不住那些人下山烧杀掳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譬如小垚山的喽啰,今日能用粗粮将肚皮混个浑饱,明日就会开始思量起细粮的滋味,待到日日都能吃上细粮,又会巴望着哪天能尝尝酒肉。即便江北坡对此心如明镜,却依旧对此无计可施。
滚滚红尘如大潮,谁人不是裹挟其中。
“江前辈说的话,我信。”
听得此言后心中一定正要再好言相劝几句的江北坡听得魏长磐开口,霎时间又是哭笑不得。
“可若是仅仅为了活命,那些镖师又何必去死?”
“那些镖师或许不用死,可那样我们也绝夺不走武威镖局的货物,没有那些货物去安抚人心,小垚山在下次官府进剿时就会变成一滩散沙。”面色不再有多和善的江北坡像是逐渐失了耐性,“我们小垚山的几位当家人,本领还没有大到能与几百人抗衡的程度,所以哪怕山上的这些人再贪得无厌,大敌当前,没得选择。”
“那些人汇聚在这座山,是因为在山下受了屈辱而无力讨还,他们一人的力像是股麻,一扯就断,可几百人拧在一起,就成了绳,所以才能守住小垚山。”
“江前辈也曾说过,小垚山的粮食先前是由山下临近村镇供给,可那些百姓为什么要冒着给官府严惩的风险,把粮食送到山上来,难道他们都有亲朋在山上?不是的。”
“近几年柳下郡乃至宿州全境的苛捐杂税极多,多到连我这个来宿州没多久的外乡人都耳熟能详,山下的百姓心中对官府有怨怼,而小垚山又与官府势同水火,所以那些把粮食送上山来的人家,是真心实意把咱们当成了自己人。“
“所以江某始终严令山上弟兄对附近村镇百姓秋毫不犯。”江北坡不耐道,“所以这和那些镖师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假使把官府比作毒辣日头,那咱们小垚山就是池小水洼,之所以还没被日头晒干,那便是因为源源不断地有新水进来,所以咱们这些小水洼里的游鱼还不至于生机断绝。”
自顾自说话的魏长磐并未留心到江北坡逐渐转变的面色:“那些武威镖局的镖师是山下的水,虽然没有流向这池水洼的意思,却对山下其他水源大有影响,劫杀一队镖师兴许一时解了小垚山的渴,却给为小垚山输送水源的所在埋下了祸根。”
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认为那些镖师不该死。
“道理说的不差,咱们这位五当家的看来还是位读书人。”
不知何时来到魏长磐二人身旁的小垚山大当家的说罢后拍拍前者的肩膀,认真说;“如果可以,洒家也不愿意杀任何一人,打杀了阳谷县那条大虫后就安安稳稳在那儿当个被许多人敬仰的都头,管管邻里乡亲偷鸡摸狗的小事,若是有闲暇就去帮哥哥挑炊饼担子到街上,等年纪再长些到了该娶亲的时候,就由哥哥帮着选个知冷热的人....”
身后是苏祁连一行挖空心思也要杀的人在拍他的肩膀,魏长磐心中却没有多少惧意,许是武二郎袒露心胸的真切言语让人觉得,其实这位据说杀人盈野的小垚山大当家的头陀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那双蒲扇似的大手拍在肩膀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却是踏实的。
“可那些人逼着洒家走了另外一条路,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对错,如果说有,那便是杀的人还是少了些,杀手的手段还是不够利索,不然也不至于护不住哥哥。”
“道理嘛,洒家不如师爷和二当家的会说,也就这一身蛮力的功夫,约莫一时半会儿还比两位高上许些。”倏地这位小垚山大当家的攥紧了拳头说道,“天大地大,咱们这座山头上的弟兄最大,那些镖师害得十几个弟兄去了,那便是原本不该死那也该死了。”
“洒家原本有兄弟,可那兄弟没福气到这座山上过快活日子,那小垚山的所有人,便都是洒家的弟兄。”
小垚山入山需有投名状。
以投名状结为异姓兄弟。
外人伤我兄弟者,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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