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鸡犬升天,可不用尽浑身气力伸手去抓,那错过便是错过了,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有下一次。
当世流品,多贱胥吏。
歇了不到一盏茶光景的徐老二挽起裤管一手提着布鞋一手拄着根拾来的木棍作拐杖,前几日秋雨淋淋漓漓昨儿个才放晴,路还没被日头晒干,泥泞着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
要是能像知县老爷那般能有辆马车....再不济有匹高头大马....
虽说徐老二知道以他现在这捕快身份,要想有坐骑可供骑乘无异于痴人说梦,可光是想想也不会花去半个铜板不是?
早先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撞见附近乡民,毕竟秋收罢了,田里地里流了一年血汗的人们也终于也空出些光阴来走动。
他们这些在衙门当差的人呦,一年到头也没两天空闲光景,可怜他这松峰郡丰安县堂堂候补捕头,赤着脚板不成体统地走在这土路上,得亏没人见着....
烟雨楼的刀疤脸汉子透过手中硬弩的望山瞄准了徐老二的背心,若是箭在弦上,他扣在悬刀上的那根食指只消动轻轻一颤,这官府和松峰山的狗腿子就得去见阎王。
可惜矢道上没有箭,即便有咫尺之遥的魏长磐也不会让他扣动悬刀。刀疤脸汉子有些惋惜地将稻草堆从里向外刨开的窟窿重新填上,而后继续百无聊赖地摆弄手里头这架大尧军伍的制式硬弩。
在上次袭杀得手后陈十迫切想要知晓江州官府以及松峰山做出的应对,不过烟雨楼子弟十几号人手总不能都差派出去打探消息,于是乎陈十令魏长磐与烟雨楼刀疤脸汉子下山打探消息的同时,自个儿带着这伙子人在山上东躲西藏。
江州多丝绸府鱼米乡,每每秋收割完稻谷后田里都会堆起小山包似的稻草,在农家喂牲口铺茅屋顶当柴火烧都顶好。这附近草木稀疏,多是一马平川的田野,这几日魏长磐二人都是白天歇息晚上趁夜色掩护走动,毕竟这儿是松峰郡地界,高旭也绝不会料到他们竟胆大包天敢到此打探。
出来打探消息的这几日,见着四下走动的官差是愈发多了。魏长磐盘算着此事的同时见身旁刀疤脸汉子还在摆弄着那架硬弩,便道:
“明日进到松峰郡郡城里去前把这架弩先藏好了,不然城关进不去不说,带在身上也惹眼。”说着他从随身小包袱内摸出一件什么物事来拍到心不在焉的刀疤脸汉子手中,“随身的行牗,出入郡城时如若有军士盘查,那就按行牗上写的来....”
纵是稻草堆内暗无天日,魏长磐也能觉察到刀疤脸汉子心思全然没在他言语上。就在这儿差不多紧挨着的地方心都不在一处,到时去松峰郡郡城内打探消息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这刀疤脸汉子又岂能是可以托付性命的人?嘴上他虽还未说破,却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在另做一番打算。
“魏长磐,你也曾是差点儿成了咱们烟雨楼女婿的人,有些话,当说还是得说,不然我和那些弟兄们心里头都憋闷得慌。”
刀疤脸汉子终于停下了摆弄手里头那架硬弩的动作,他言语的异样冰冷是让魏长磐在一片漆黑中也抬头与他对视。烟雨楼女婿于他而言每每回忆起来心头总会一阵绞痛,这是他不愿想的过往,却又被这刀疤脸汉子提起。
“小姐是怎样辗转到了宿州境内的,我也不如何清楚,只知道那年江州和附近数州都赶上灾年,江州百姓还能有口吃的,别处饥民都已经开始易子而食。”黑暗中刀疤脸汉子喃喃道,“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当时都被割鹿台的杀手骇破了胆,是小姐把我们重新聚拢起来....”
“可到底小姐只是没有武道境界傍身的女子而已,背井离乡到宿州撑起一座偌大门派,多少辛酸苦楚不足为外人道,姓魏的,你可曾知晓?”
“是知道的。”
“那你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何要龟缩起来装孙子!”
“小姐知道是你已经死了!小姐没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刀疤脸汉子似乎红了眼睛,哑着嗓子低吼道,“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没去到小姐身边,教小姐受那天水阁狗屁三公子的欺辱!”
魏长磐想要让他声音轻些,却只是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