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们,都快些起来,把昨夜宿营的痕迹收拾干净,要想还把这儿留做一处落脚去处就照做,谁也不知道到时有什么咱们都不愿意看见的尾巴缀在后头。”
次日晨,日于东方青山山际将出未出之时,已穿戴整齐的陈十便挨个将他们都从酣睡中叫醒。诚然大半日休憩对他们的疲乏之躯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然而他们必须得在松峰山察觉到风吹草动前做更多。
在抹去了他们昨夜在这破落寨子宿营全部痕迹后,陈十在最后检视时却又留下些许。
“做得毫无破绽,在行家里手眼里便处处都是破绽。”陈十在留下几处脚印后解释道,“偶有几个做无本生意来此也是寻常,所以绝不会不留下些蛛丝马迹来,但绝不会追到咱们这伙人身上。”
边军二十载,在陈十身上留下的印记依旧深刻,到须得隐蔽行踪时还能信手拈来。
唯一不需要他喊起来的魏长磐将身上灰土布包袱系起来的两角又重新紧了紧,一柄刀,这身衣,还有这小小的包袱便是他所有的随身行李。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身无长物也理所当然。
....
“放松些,再说一遍,一共多少人马遇袭?”
松峰山上的一间静室内,四壁空荡唯有一张蒲团置于中央,松峰山山主高旭一领白袍盘膝而坐,面容安详。这位江州江湖执牛耳者在近来总是在这间静室内一坐便有如老僧入定,松峰山上那些如何殚精竭虑也处置不玩的事宜也不再过问。
数年前形容还风采俊逸犹存的老玉树而今已纯乎是鹤发苍颜的老人,近旁服侍的松峰山弟子们都在忧虑担心,山主高旭这衰老得属实快得令人惊骇莫名,依照常理而言,高山主这般境界的武夫不说动辄如道家典籍中所谓得道长生与天地同寿,可比常人好歹也要多出半甲子寿命,何至于花甲之年便这般快的老迈了?
山上弟子不明所以,高旭本人又岂能不知这是当初那场厮杀留下的病根?半生光阴淬炼成就的武夫体魄,被那撞山枪槊上所带圈劲弄得濒临破碎,虽说倚仗自身坚实和医治得当,再添有松峰山上天材地宝调养,面上看去一时虽已恢复如初,内里却还是裂痕遍布,动作稍大便有支离破碎的风险。
这也便是高旭连日在这静室内试图以自身武夫气机弥补体魄裂痕的因由,松峰山费尽周章搜罗来那些再好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于他而言都是治标不治本。然而苦耗几旬时日也未见本分成效的高旭适才方收敛了体内气机,又听闻有心腹匆忙慌乱说是要要事相告。
“已有六批人马共计七十五人遇袭,皆死,无人生还?”高旭垂首自嘲道,“好一个皆死,无人生还,难不成我松峰山弟子已经无能到连走脱一人通报讯息都难了?”
“这儿是江州!不是什么化外蛮夷群聚之地!松峰山现在是江州江湖唯一最高的那座山峰,难道你们还应对不了山脚下几个微不足道的杂碎?”
那名心腹与静室外的松峰山弟子都惶恐地跪倒在地,头埋得极低不敢抬头去看盛怒时的高旭。高山主过去待他们虽说不算多平易近人,但终究还是更文士风采些,今日这般怒发冲冠不能自抑的情形,实属罕见。
“山主,山下官府说极有可能是各处贼寇所为,大批衙役捕快伙同州军一道不日便可出兵围剿,可江州上山落草为寇的多是小打小闹的不成气候,撑破天不过是绑几个富户勒索些金银钱财,且不说有无胆气来袭杀咱们松峰山的人马,就算有这贼胆,那想要将纯粹由山上弟子组成的一队人马悄无声息抹杀....”
“不是那些鼠类一般的贼寇,江州所有贼寇群聚一处也不会没能逃出一人来。”
短暂的失控过后高旭闭目喃喃道:“都起来出去吧,此事过错不在你们。”
他怒松峰山弟子无能,怒时至今日还有人胆敢在江州境内袭杀松峰山弟子。
高旭原以为不说泱泱江南数州,至少在江州这自家一亩三分地上诸多事宜他皆可如臂使指,现在看来还远未够班。
惶惶不安的松峰山弟子们起身退出去,那名高旭心腹有意无意落在了最后,待到其余人等远走后又沉声道:“山主,属下还有事未曾禀明。”
“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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