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在这节骨眼上南下徽州,咱们这些行镖的也能看出一二来。”那汉子又说,“客人身上的毒是不是得去徽州解了以后再去宿州躲避仇家?”
“做镖师这行当,说过一千遍一万遍,切莫要多嘴多舌,客人的事何须去多问?”平安镖局的这镖头不住地摇头,掂量掂量酒囊分量终还是没舍得在这时候就旋开盖来一消解腹中做崇酒虫子,“人客人到徽州去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要你这蠢脑壳去帮人想什么?”
那汉子悻悻然将屁股往大车内小暖炉挪近了些,心虚道,”我不是瞧着客人有些无聊这不说两句话解闷子....“
平安镖局之所以衰败的因由魏长磐不知,可光凭这大肚汉子行事,与伍和镖局镖师们相较便要落在下乘,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头都没个数,如何能教雇主安心把保镖货物托付。
那小老头儿镖头也知晓大肚汉子身为镖师是何等的不称职,好酒贪杯不说还总管不住唇舌。可平安镖局如今这个摊场,能拿得出手的武夫镖师算上这大肚汉子也不过十余人而已,汉子半人更是二层楼门槛上的武夫,在整个平安镖局内都算得上拔尖,带在身边倘若押镖时遇上了有山贼劫道剪径,他心中也要多几分底气。
现如今每次出来押镖平安镖局大半的台面镖师都得跟着出来,就并圆城内余下的那些人手,若是有生意上门即便舍了那间大杂院不去管都未必能凑成一队行镖队伍。这般寒颤的镖局能有人还愿意留着他就该偷着乐了,哪里还敢如何去挑拣那些细微处的小毛病,他这镖头当到这份上,也是真真憋屈,整日还要忧心自己那句话说重了到时给人直接气得撂包袱走人,却也无计可施....
“镖头,说句实话,我到徽州来确实是来寻解身上毒的法门,而且给我下毒那人的门派也在徽州境内。”魏长磐一派坦然,“如若您担心在徽州折损人手,只消把我再往南送他个一日路程即可。”
他不知晓割鹿台所在何处,杀手们群聚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泰然立于街坊市井之内,已逝晋州张家族长也便是那位独臂独腿的老人也曾与他说过割鹿台杀手隐蔽身份的手段非比寻常,路遇的寻常百姓亦或是市井小摊小贩乃至于官轿内坐着的人物,都有可能会是割鹿台的杀手。
割鹿台杀手前十人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悄无声息便使他中了这棘手的毒,若非有张笑川来救场,就凭此毒影响武夫体内气机流转的特性,他若是强撑着要与之厮杀也多半不能济事。
他还是太弱了,假使那割鹿台女子杀手未曾掉以轻心亦或是心智更沉稳些,那他也便死在了那奇门的阵术中。他自烟雨楼与栖山县张家被官府通缉后便独身一人行走江湖,多少次遇险都是倚仗贵人师长相助才能化险为夷。
然而好运气不会一直伴随在他身边,他不愿走背运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现在不能动用流转武夫气机便意味着他眼下不过是个瘸腿而行的武夫,遇上同境的四层楼武夫不能换气,若没能在最初数十合内分出胜负那他将无半分赢面,这就是四层楼武夫以后能以一人匹敌四层楼以下多人的因由,气气相生的光景和一口气用竭无再续之间的差距有如天与地一般遥远。
他还有一旬日子不到好活,如果全然按照割鹿台喜子的话来说,最后他会落得一个痛苦凄惨的死相作为对他伤了那割鹿台女子杀手的惩戒,由此可见他放走的那人在割鹿台内究竟有何等卓然的地位。
“客人瞧您这话说的,平安镖局收了保镖的银子护送的人身镖,哪能有些危险就在半道上把人撇了自个儿灰溜溜逃回去?”瘦削干瘪的平安镖局镖头拍拍骨瘦嶙峋的单薄胸脯道,“客人放心,咱们平安镖局能到今天,虽说没了往日风光,可平安镖局的旗号和招牌要是砸在了咱们这代人的手上,守江山守不住是本事不济,把江山拱手丢出去不要,那死后有何颜面去见那些打江山的镖局前辈?”
这个干瘦的小老头儿从大车车厢的一角取出一面旗来,‘平安’二字虽说蒙了灰尘,稍加擦拭却又熠熠生辉。
“只要镖旗不倒,平安镖局撑过了这段日子,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老人用粗糙大手摩挲这面旗的时候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