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内就与些牌位香烛为伴,辛苦你了,老友。
“那我去配些安神的方子煎熬了抓紧灌下去,走的时候说不得能舒服些。”说罢倪姓老大夫便去趴在药箱子上用炭笔写方子,临走前与宋彦超言语了声,”也就是这两个时辰的事了。”
祠堂内那张床榻旁围满的都是炉火,两床暖和的锦被和皮子盖在老人的身上,却还是见他牙关子打着哆嗦,起初倪姓大夫还以为是因为没生炕火致使塌下寒气过盛的缘故,不过等他伸手往老人被里一探后才惊觉被内竟热得非比寻常。
“你就这么握着张老的手,不觉着烫?”倪姓大夫不过一触以后便觉热得难以耐受,赶忙将手从背中缩了回来,更待去诊脉时却被一旁的张八顺拦阻,“干甚拦我?得弄清楚是什么病症再下药,不然就这么过活....”
“不必再用药了....”张八顺面容悲戚,近旁宋彦超亦是如此,唯有魏长磐与他还不明所以,“时候到了人自然会走的....”
“可这热毒....”
“这可不是热毒。”面容上的悲戚逐渐转变为狂热,张八顺面色由白转红,死死盯住魏长磐的手“你不是习武之人,绝不会知晓这对于一名四层楼武夫而言究竟是什么意义。”
身为张家族长的独臂独腿老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势后气血必定亏损倍速于寻常老人,武夫体魄一日日崩溃朽烂不说,连体内武夫气机都尽数用在续命上日复一日终于损耗殆尽。
然而老人体内还有一口跻身武道四层楼以后横生的气机存于丹田,若是用在续命上少说还能多出两年性命好活,但此时却尽数成了对魏长磐的馈赠,
这是四层楼以上武夫临死前才能有的馈赠,远胜于世间那些能用于武道前程的最珍贵药草。毕竟后者不过是能淬炼武夫体魄筋骨经脉的外物,于武道四层楼以上对境界裨益便微乎其微,四层楼前习武之人但凡有万贯家财,生生砸出一个三层楼武夫来都不是难事,但武夫气机可不会平白地生出,大尧有不少行走江湖舞枪弄棒卖膏药的武夫都吹嘘自己的狗皮膏药如何如何神妙,贴来以后生出武夫气机易如反掌,不过都是些连治跌打损伤都欠俸的劣质膏药而已。
故而四层楼武夫数量之所以比起三层楼要少出一大截来,其中原因便可窥见一斑,武夫气机这物事能生出来就是能生出来,不是光靠勤学苦练就能弥补的东西,勤能补拙对前三层楼武夫而言确是事实,可能否在武道三层楼上再上层楼,那就得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这面皮。
“这是阿叔最后能留给后辈的东西,魏长磐你好生受着,要是日后拿阿叔的馈赠去为非作歹,那我张八顺就算是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你....”
虽然张八顺知道凭自己这江河日下的武道三层楼境界即便是未受馈赠前的魏长磐想要分出胜负生死也就在二十合内,但不撂这句狠话就好似显得他对这份馈赠不上心一般....
说罢他便自嘲地笑了,能被阿叔和阿五都看中的年轻人,这些日子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怎会有不堪的心性。
一旬日子前阿叔自知死期将至便要他来过祠堂,与他坦言相告:
....
“阿叔本身气机在这些年已经折损得七七八八,就还剩那么丁点精纯的还余在丹田内,不是说阿叔小气不肯给你,属实是你于武道一途天资有限,想要在这几天再上层楼你也知道有几多可能....”
“阿叔别说了,侄儿脑瓜子嗡嗡的。武夫气机这等馈赠侄儿得了也是浪费,靠这么口外人气机就算强行插了半只脚进四层楼,此生也注定不会有寸进....”
张八顺也清楚这份馈赠的分量,阿叔当年的武道境界他虽说只知晓为数不多的一些事迹,可仅凭这些事迹的只言片语他就不禁时常于心中暗自揣摩,阿叔当年是否也是站在晋州江湖最顶尖上的那一撮人,可又是怎样的人物能把阿叔弄成这般独臂独腿的惨重伤势于镖局祠堂内苟延残喘?
“原本在我心里早早便定下来你哥来承这份气机馈赠,可那时他心高气傲,执意凭自身本事在外闯出一片天地来,假使他那时受了这份馈赠,于武道上能再上层楼,那江州那两个所谓大派的打闹胜负还未可知。”
“我快要死了,你也已经不年轻了,以后的江湖,还是给那些年轻人闹腾去....”
那日张八顺便心中暗暗明了这份馈赠的人选。
“魏长磐....”他喃喃道,“你可莫要让阿叔失望啊....”